思及此，天枢担忧琼窈的劫难还在后头，拉着她手殷殷嘱咐。

　　“小八，你要记住，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沈长钰那个负心汉，天都不知他的爱有几分是真的，听姐姐的，你一定要果断些。”

　　琼窈明白长姐的意思。

　　虽然她不认为，沈长钰会有什么迟来的深情。

　　或许他会有不甘，但她猜，他不过是不甘于她成仙罢了。

　　但那又怎么样？

　　她成仙已是定局，无法扭转的乾坤。

　　而沈长钰，终此生，连天庭的门槛都触及不到。

　　琼窈没有在天庭多呆，身形一遁，下了凡。

　　瞬间周遭景色就变了。

　　依旧是莲玥院，一片宁静。

　　琼窈循着沈长钰的气息，一步步走进院子里。

　　却听主屋里面传出他和洛少春的对话。

　　“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可你心底是有她琼窈的，你不仅心中有她，你还嫌弃我！”

第17章

　　“你嫌我是罪臣之女，梨园戏子，所以一再推却抬我为主母之事！”

　　“沈长钰，你根本不是真心爱我！”

　　沈长钰被戳中心事，面色一僵。

　　“阿春，你我青梅竹马，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他为了洛少春，不仅抛下过公务，还放过琼窈鸽子……

　　洛少春本该是侯府嫡女，却流落在外成为戏子。

　　他怜她，他爱她。

　　他愿意接她的绣球，也愿意给她十里红妆，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洛少春听他提及往事，死死看了他好久，而后低头哭了起来。

　　“我在戏园唱了那么多戏，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若你还真心爱我……就该如从前一样……”

　　像从前一样，见了喜欢的人，便如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一腔情热直冲头顶，今日见了恨不得明日就娶回家，捆在身边一刻也不许离开！

　　沈长钰沉默片刻，叹气道：“不是我不愿，实在是现下不是好时机。”

　　他才让人散播谣言，扭转世人对他负心汉的看法。

　　若在此时将洛少春扶正，别人又会怎么想？

　　屋外的琼窈淡定地抬眸看了一眼天，旋即推门而入——

　　“咯吱。”

　　一道沉闷的开门声成功引起床上两人的注意。

　　琼窈沐在黄昏暖光中，光晕渡在她身上，她宛如误入凡间的仙子。

　　虽然她本来就是。

　　沈长钰这下才是彻底慌了，手忙脚乱的推开洛少春。

　　他飞速下床，迈着僵硬的腿朝琼窈走去。

　　“琼窈……”

　　在凡间再见两人，琼窈心底生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个时辰不见沈长钰，他好像疲惫了不少，也瘦了。

　　几日没见洛少春，她憔悴得与从判若两人。

　　而琼窈也才想起，天上和人间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

　　她不理会沈长钰，而是看向面色苍白的洛少春。

　　她很好的捕抓到了她目光中的一丝怨恨。

　　洛少春在恨自己？

　　“你为什么恨我？”琼窈淡声问道。

　　沈长钰连忙回神，寻了借口就要替洛少春遮掩。

　　“她没有恨你，她只是在诧异你居然真的是仙人。”

　　洛少春死死的盯着琼窈。

　　“冬月二十五，我难产，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琼窈直视着她。

　　“若我动手，必会光明正大，而非背后使手段。”

　　“且，若我动手，你母子必定皆亡。”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刺进洛少春心口。

　　她脸色苍白，死死攥着棉被。

　　她知道琼窈说的是事实，正因如此，才无法接受——

　　难道她插足别人婚姻，才导致报应降临在她孩子身上吗？！

　　沈长钰看着洛少春的模样，脸上都是焦急和怜惜。

　　可他又顾忌着琼窈在场，不敢上前一步。

　　看他这幅慌乱无神的模样，琼窈皱起了眉。

　　“沈长钰！”

　　沈长钰立即回：“怎么了？”

　　琼窈眼神冰冷，直接了当开口：“我在天庭已经知晓你在凡间造谣，现在我给你两条路。”

　　“一是，你自己去澄清一切。”

　　“二是，我用你的鲜血祭天，以肃我天界威严。”

第18章

　　沈长钰愣愣的看她许久，好半响才想到一个借口。

　　“那些谣言，是父亲让我放出去的……”

　　“不见棺材不落泪。”

　　琼窈冷笑，挥了挥手。

　　一道白光闪过。

　　半空中浮现一片透明水镜。

　　镜中，赫然是沈长钰自作主张吩咐下人去造谣的画面。

　　沈长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怎么就忘记了，琼窈是仙人！

　　他们凡人做过的事情，在她眼中都无处遁形。

　　可琼窈越是施展这些迷人眼的仙法，沈长钰便愈发不愿放手。

　　他已经快要分不清，他对她是爱，是悔。

　　还是不甘。

　　不甘心她一朝之间，成了逍遥九天的仙子，而他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

　　沈长钰沉默了一会，放缓了语调，竭力装作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

　　“琼窈，正妻之位，我始终为你留着。”

　　“我们是有过三媒六聘，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夫妻，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你愿意在天上呆着，那便在天上呆着，我也会在心底念着你，日日祈求上苍保佑你仙途顺遂。”

　　琼窈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语气微妙。

　　“可是我不喜欢你了。”

　　“我不希望你干扰我的生活，也不希望你在凡间造谣。”

　　说完，她手心白光闪现，幻化出一把灵剑直直朝沈长钰刺去——

　　锋利的剑尖堪堪停在他脖颈前。

　　只要再往前一毫，便会血溅三尺。

　　沈长钰面色骤白，瞳孔猛缩。

　　在他心底，琼窈还是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妻子。

　　只要他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开心的不行，然后忘记所有不愉快。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敢杀了他！

　　“琼窈，我知道这些年是我做的不好，没有做好丈夫的责任，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琼窈瞥了洛少春一眼，嘴角勾勒起一个满是讽刺的笑容。

　　“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怎么补偿我？”

　　“你能给我什么？”

　　这世上，还能有比成仙更诱人的事吗？

　　沈长钰忙不迭道：“你可以继续做我的夫人，以后还可以做国公夫人。”

　　此刻的他，已经忘记了他还对另外一个女人发过誓。

　　洛少春捂着心口，眉目里皆是痛。

　　她知道琼窈是故意引导沈长钰说这句话的。

　　琼窈在告诉她，誓言太轻，姑娘千万不要当真。

　　屋子内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沈长钰见琼窈沉默，连忙想去拉她的手，却被脖子上的灵剑吓了一条，猛然清醒了些。

　　见状，琼窈心底毫无失望，只是有些想笑。

　　“做你夫人？你知道吗？天界的仙人，不用做饭。”

　　“而凡间的女子，不仅要下厨，还要厨艺精湛，否则就会被公婆咒骂不贤惠。”

　　“若是做的好，则会被人街坊邻居夸一句贤惠。”

　　正如当年她操持的宴会。

　　众人明知她看见了丈夫与洛少春在后花园偷情，却都装做不知道。

　　他们夸沈长钰不惧世俗，对洛少春一片深情。

　　他们夸琼窈安分端庄，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说小公爷有福。

　　琼窈脸上冷若冰霜：“可若是我在假山后偷情，想必早就被众人拖去浸猪笼了，不是吗？”

第19章

　　沈长钰没想过琼窈会这么说，他下意识皱眉，想说伦理纲常本就如此。

　　可他想到琼窈的术法，到底还是闭了嘴。

　　他生了一双丹凤眼，不笑的时候眼底都是幽幽的控诉。

　　琼窈不用读心术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浅浅笑了笑，利索收剑甩了个剑花。

　　沈长钰一怔，心中浮现喜悦。

　　“你不杀我了？”

　　“我想到一个惩罚你的好方法。”

　　两人异口同声，沈长钰一脸懵。

　　琼窈则轻笑地看向他，原本冰冷的眼眸里忽然就蹿起了一团火。

　　她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

　　施法将他打包进乾坤袋，转身离去。

　　洛少春围观一切，连忙追上了琼窈。

　　她下意识问：“你要带他去哪？你不会伤害他……对吗？”

　　说到后面，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声音越来越小。

　　琼窈静静看着洛少春。

　　“你还喜欢他？”

　　她还以为，洛少春在国公府呆了一年，也该有些变化了。

　　比如，不再整日念着情爱。

　　洛少春沉默很久，眼中闪过一丝泪花。

　　“感情的事情，很复杂……谁也说不清，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他受到伤害。”

　　她此生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梨园，直至遇见沈长钰，她才觉得像迷路的燕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有次受伤，沈长钰甚至不要命去悬崖采雪莲救她。

　　梨园众人都调侃，若是她病死了，怕是沈长钰也会自刎殉情。

　　所以，她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