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忙不迭低下头去：“是奴婢说错话了。”

　　沈梦伊收回视线，却是不重不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太轻，连离得最近的小莲都差点没听见。

　　其实小莲是从小就伺候沈梦伊的宫女，如果说这世上留存着的还了解她的人，小莲算是唯一的那个。

　　沈梦伊看着虚空，心里思绪万千。

　　她的心里……

　　宋晋焱究竟为什么要回来？

　　她不是想知道原因，而是不想让他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偏偏是在她彻底放下之后，他回来了。

　　她以为那日她将话说得那么绝情，他应该会放弃。

　　不想又拿出一枚先皇的玉佩，要进宫来，要日日见到她。

　　沈梦伊拿起那枚玉佩：“小莲，你说孤这样纵容他，日后会不会酿成大错？”

　　小莲微微抬起眼：“陛下自己说是纵容，便也是心中还没完全割舍，如果真的担忧，不如就此毁约。”

　　沈梦伊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可这是父皇允诺宋老将军的物件，孤不能言而无信。”

　　小莲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宫人走进来：“陛下，陈将军来了。”

第18章

　　陈鄢牧走进大殿，在殿下对沈梦伊行礼：“臣参加陛下。”

　　沈梦伊拿着奏折看着：“有何事？孤没有传唤你。”

　　陈鄢牧拱手禀报：“是急事，快马加鞭来的消息，北境正在集齐大军，恐怕有侵犯之意！”

　　北境。

　　沈梦伊倏然严肃，放下奏折抬起冷冽的眼来：“北境？我父皇在位时北境连一只脚都不敢踏过来，如今瞧着郦南换了孤这个女帝，就觉得谁都能欺负一下了？”

　　陈鄢牧抬起头：“陛下不必担忧，只要陛下派臣去，臣一定不会让北境人跨出边境半步！”

　　沈涟漪站起身来：“北境人性情凶狠，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你有几分胜算？”

　　陈鄢牧眼神坚定异常：“臣哪怕拼上这条命，也一定会守好郦南国。”

　　沈梦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却沉默着没说话。

　　北境如果想要攻打郦南国，必定得有万全的计策。

　　所以第一次进攻，应该只是试探，必然不可能将全部大军都派遣到边境来。

　　“不。”沈梦伊越σw.zλ.过他，走到了他身后，“这一次不用你，孤另有一个人派过去。”

　　陈鄢牧眼神闪烁了下：“陛下说的是谁？”

　　沈梦伊没有回答他，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而陈鄢牧在这沉默中隐约猜到了什么：“难道陛下想派那个刚还俗的宋晋焱去吗？”

　　整个京城放眼望去，除了曾经的将军之子宋晋焱，再没有人能够担任将军之责。

　　沈梦伊回眸望向他：“怎么，你觉得不妥？”

　　陈鄢牧坦言：“不妥，宋晋焱虽然从小习武，是将军之子，但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北境来势汹汹，他第一次率兵出战，万一有什么差错……”

　　“孤就是盼着他出些什么差错。”沈梦伊走回到高位上坐下，“孤也不会只派他一个人去，你迟一天出发，时刻盯着，如果他要战败了，你便带人抵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北境人踏入郦南一步。”

　　陈鄢牧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梦伊瞧出来：“你是不是想问，为何孤要多此一举，直接派你去不就好了？”

　　“是。”陈鄢牧点头，“臣的确是不明白。”

　　沈梦伊闭上眼摆了摆手：“这件事你不用明白，退下等圣旨吧。”

　　陈鄢牧只能将所有疑问都摁下，行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待大殿中再次空荡，小莲望向沈梦伊：“陛下，当真要派宋公子去北境？”

　　沈梦伊起身往内殿走：“孤要宋晋焱知难而退，最好能就此回了那个寺庙继续做他的和尚，孤也派了陈鄢牧去，他会保证宋晋焱不丧命的。”

　　“走吧，孤想念凪儿了。”

　　小莲便不再多言，抬步跟了上去。

　　翌日，宋府。

　　宋氏一家贵在地上，太监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氏为国多有胜果，今北境来袭，朝中无人能用，特命宋晋焱为赤骑将军，掌管赤龙军，即日前往北境边境。”

　　宋父宋母闻言猛然抬起了头。

　　反倒是宋晋焱，恭恭敬敬地俯了身下去：“臣领旨。”

第19章

　　待宣旨的太监一走，宋父宋母立即围住了宋晋焱。

　　“焱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进宫，到底用那玉佩向陛下求了什么？”

　　宋晋焱望着手里的圣旨，神情微微凝肃：“我向陛下求了将军一职，与宋氏一族的荣耀。”

　　闻言，宋父宋母相视了一眼：“焱儿，你这是何必呢？”

　　宋晋焱蜷紧手：“已经五年了，阿梦误解我，世人误解我，难道那件事就再也不提了吗？”

　　“若非当年之事，我早就是郦南最年轻的将军，何苦会遁入空门，做了一个和尚？！父亲，母亲，你们以为这些年我甘心吗？”

　　宋父宋母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谁会甘心呢？

　　曾经的宋晋焱，白马长枪飘如诗，鲜衣怒马少年时。

　　可那件事后，他却离京上山，剃发出家。

　　虽然被世人称赞，尊称叫什么圣僧，但根本不是宋晋焱想要的。

　　宋晋焱攥紧了那一道圣旨：“正好，阿梦派我去对付北境，也该让京城里的人都想起来宋氏一族曾经的战无不胜了。”

　　当晚，宋晋焱进了宫。

　　彼时沈梦伊已经脱去龙袍，只着里衣在内殿逗弄凪儿。

　　听闻小莲说他来了，她动作一滞，微微挑起眉：“他怎么来了？他此时不是应该带兵离京了吗？”

　　小莲点点头：“三万赤龙军已经在城门处等候出发，宋将军说无论如何都要见陛下一面。”

　　沈梦伊复而低下头去：“孤不见，让他走吧。”

　　然而还没等小莲起身走出去，正殿内传来宋晋焱的声音：“阿梦，此去一别，或许生死相隔，你真的不愿再见我一面吗？”

　　原来他不是因为臣子的身份来见君主，而是用阿焱的身份来见阿梦。

　　沈梦伊深知这一次征战北境宋晋焱不会死，可若是连这点念想都不给他……

　　不，她不该心软的。

　　宋晋焱在殿外等了很久，久到心灰意冷，久到小莲走出来微微一作揖：“宋将军，陛下已经歇息了。出兵之时已到，还望将军不要赶个耽搁了。”

　　宋晋焱知道今夜是见不到沈梦伊了。

　　他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那……在下告退了。”

　　而后便转身出宫，在宫门口翻身上马。

　　茫茫夜色，三万铁骑出征。

　　沈梦伊站在高墙之上，望着身穿铠甲，腰佩利剑的宋晋焱的背影，呼吸倏然有些乱了。

　　小莲将大氅披在她身上：“陛下，深夜寒气重，还是早些回宫吧。瞧您都冷得发抖了。”

　　沈梦伊摇摇头：“不，孤不冷……孤想看见宋晋焱穿铠甲想了很多年。”

　　“五年前他就该穿上铠甲，像他的父亲那样征战沙场，被所有的百姓爱戴。可他却穿上了袈裟，你知道孤看见他穿上一身袈裟时是什么心情吗？”

　　一个该浴血奋战的人，却从此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负罪。

　　“那不是宋晋焱该有的人生，如今的他才是。”

　　宋晋焱带兵离开了京城。

　　在踏出城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心中一动，下意识回眸望去。

　　然而漆黑夜色中，他什么也没看见。

　　只看见遥远的紫禁城点亮的光，那里有着他心爱的姑娘。

　　“阿梦，等我回来。”

第20章

　　在宋晋焱离京的第二日，陈鄢牧也带着三万大军离了京。

　　沈梦伊难得寻得几时清净，每日看完奏折后便回内殿去陪凪儿。

　　宋晋焱离京半月，沈梦伊才问了小莲一句：“宋晋焱和陈鄢牧该到哪儿了？”

　　小莲垂首回答：“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