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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5章 逼死了她
我看好戏的嘴角的笑还没绽开。
门外陪着阿姐回府探亲的谢凛便冲上去便攥住管家的衣襟:
“你说什么?”
“你敢再说一遍吗?”
他双目通红,脸上竟现了狠厉,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阿姐张了张嘴,眼底晦暗。
“松开他。”
“有事慢慢说!”
谢凛虽松开了手,视线却没有一刻从那人身上挪开。
连阿姐拉的衣袖,也被他无情挥开。
“说!”
管家哆哆嗦嗦:
“庄子起火,唯有二小姐没有逃出来,烧……没了。”
“你撒谎!”
谢凛失态大叫。
将母亲与阿姐皆惊得一瑟缩。
父亲恼怒地拍了桌子。
“放肆!”
“无凭无证,怎好诅咒我的女儿。”
他们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吗?
如今如愿死在了他们最圆满那天,又装什么难以接受呢。
可笑至极。
管事犹豫再三才开口。
“小姐的房门上了锁,还……还病在了床上,起火的时候……没人逃出来。”
母亲一个趔趄,失手打翻了茶水。
兄长立刻扶住母亲,冷声道。
“她那么聪明,如何会坐以待毙。”
“大概是跟我们怄气呢,耍性子到了极致,装死都做得出来。”
“无妨的,待好好教训过她,往后便不会如此。”
阿姐神色奇怪地看了兄长一眼,却没有接话。
父亲面色缓了缓。
“这个孽障,真是丢尽了为父的脸。”
母亲愤怒地甩了甩衣袖。
“死不悔改的东西,我就不该心软让她回来。”
谢凛闻言也舒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她就是这般,小孩子心性。”
“拿白雪的命拦不住我,现在又拿自己的命威胁所有人。”
“不把她抓回来给大家认错,她永远不知道大家的底线在哪里。”
好啊,把我烧得漆黑的骨头渣带回来,砸个粉碎给你们道歉可好?
谢凛转身要走,却被阿姐抓住了衣袖。
“你身上带着伤,让他们去,或者我亲自去。”
谢凛慢慢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笑不达眼底地回了阿姐。
“她与你不对付,我怕她伤了你。”
“让我亲自去给她长点教训。”
“乖,等我回来。”
他头也不回冲出了院子,动作明显有几分仓促。
原来急着给我教训,那般端持的贵公子,也如此迫不及待。
曾经那么好过的人,走到两看相厌以后,竟也是念不得半分曾经的好的。
一滴泪落在唇边,我才知道,鬼的泪水,也是苦涩的。
阿姐失神地望着那道背影,一张芙蓉出水面,惨白如雪。
兄长坚定地拍了拍她。
“无妨的,我也跟去看看。”
“她总在你的事情上不分轻重,竟在你大婚时闹这一出,阿兄这就把她带回来跟你道歉。”
阿姐没有开口,兄长便也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望着他们消失不见的背影,我笑了。
去吧去吧,粉身碎骨以后我也能脱身离开了。
一张张道貌岸然虚伪至极的面孔,我已然厌恶至极。
父亲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凄然。
“听澜,她怎么总是这般,爱惹是生非?”
阿姐木然站在母亲身后,听了父亲的话才回过神来,甚至冷冷地笑了笑。
“惹是生非?她死没死,父亲不是最清楚吗?”
“她又不是我,手上没有三两力,被锁死在室内,她能飞出去不成。”
“你们不记得了?她去庄子上那日便说过,为何不让她也死掉。”
“她如愿死掉,我们都该开怀才是。”
我的阿姐啊,谢谢你长了一张替我说话的嘴。
神情恍惚的母亲好像在这一刻,才清醒过来,重重训斥母亲。
“听澜,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也是你的妹妹,你就不能盼着她点好。”
“你何至于如此冷血?”
阿姐眼底平静如水。
“我冷血?逼得她没有活路的,不是你们吗?”
“杀了她的奶娘,溺死她的猫狗,将她赶去庄子上,哪一件,不是你们做的?”
“如今如愿逼死了她,你们又在这儿假惺惺些什么?”
第0006章 何其虚伪与冷血
啪——
父亲望着自己打了阿姐的手,涌现了片刻的后悔。
当对上了阿姐那双视死如归的眸子时,他又歇斯底里。
“若非为了你,她何至于从小到大都被扔在自己院里。”
“若不是为了给你出气,我们为何要做那些事?”
“如今你往我与你母亲胸口扎刀子,又是何故?”
“没良心,你没良心。”
阿姐扯着嘴角一笑:“你们做那些事真的是为我吗?还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得安?”
“不是你们说的,要生个我的替代品吗?”
“一个独立完整的人,讨厌自己的替代品又有何错?”
原来,阿姐真的讨厌我啊。
我没看错。
第一眼就没有看错。
阿姐光芒万丈,是所有人的心间月。
五岁扛枪,七岁杀人,十岁她便随将军上了战场。
西北狂放的风,沙场猩红的血,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她成长路上的勋章。
我是缩在祖母怀里,听着阿姐的故事长大。
她是大越的英雄,是所有人的神话,是人人称颂的传奇。
只是我唯一、很爱的姐姐。
为给她准备礼物,我跟着祖母学刺绣,磨了半年,扎破了十根手指,才为阿姐绣出那块写满平安的手绢。
针脚粗糙,可祝福很细,每一针落下,我都喊过一句平安顺遂。
迎接阿姐那日,我三更天起,央求奶娘给我穿了最喜庆的衣裳,羊角上还挂着两颗精致的小铃铛,一步三响,和故事里她最喜欢的枣红小马一样。
我祈祷,阿姐能像喜欢她的枣红马一般,很喜欢我。
她眉目俊朗,银甲红披,坐在枣红的马上意气风发,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可却被前呼后拥,与我隔着人海,视线始终落不到我身上。
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遥远。
满心满眼,都在她身上。
急得快哭了,花了好大力气,被踩落了我的虎头鞋,才从人缝里挤到了她跟前。
“阿姐快看,这是我……”
“京中果真富贵无双。”
她越过我伸去的热情,视线落在我头顶金丝镂空的铃铛上,神色戚哀。
“我救下的幼童骨瘦如柴,到死都衣不蔽体。”
因我的锦衣华服让阿姐想起了伤心事,她连那晚的接风宴都没有参加。
她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母亲便冲奶娘发了好大的脾气。
“行军风餐露宿刀口饮血,过的都是最苦寒的日子,何来锦衣玉食。为何纵着她上赶着往听澜伤口撒盐?”
“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多了,已经不知道如今的富贵荣华是吸着我听澜的血了。”
挨了打的奶娘佝着身子求了好久,才没被赶出府去。
在奶娘的哭诉里,我才知道,被屠的城里,有阿姐救下的幼童。
她答应带他们回京,看上京里最繁华的夜,可他们都死在了敌国的铁蹄之下。
他们,也有与我一般大的,没穿过锦衣华服,没见过京城里的热闹繁华。
像荒野上的花,刚冒出苗头便被沙砾削去了脑袋,再也不会盛开了。
奶娘捧着那块我没送出去的手绢,抹着泪陪我跪在屋里抄了一夜的书。
那时我才五岁。
面对母亲的责难,我没有怪头上的铃铛,那是我为祖母捏了好久的腿才换来的,她老人家的嫁妆。
我很喜欢。
只怪自己,好不懂事,揭了阿姐的伤疤。
她第一眼见我时,眼中的冷淡疏离,骗不了人。
她不喜欢我了。
我将手绢也塞进了礼物堆里的盒子里,连我的心事一起埋在最角落里。
“是吗?”
从来清冷阿姐滚出了一行清泪。
我想为她擦干泪水,一双手从她面上穿过,却于事无补。
透过我望向最爱她的母亲,她眸色里没有半分暖意。
“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们的心虚?”
“你们口口声声爱我,付诸在行动上,却是推我去为你们的儿子送死。然后又拿打压贬低我的替代品,以此一遍遍告诉我,也是告诉你们自己,你们无愧于我,你们最爱的是我。”
阿姐嘴角溢出了血,却笑得凄然又决绝。
“你们,何其虚伪与冷血。”
“对她,对我,都是。”
第0007章 老爷夫人的疼爱也是一样的
母亲望着阿姐,像看一个陌生人。
抚胸大恸道。
“我若不爱你,又怎会生怕她出现在你面前碍了你的眼啊?”
“我若不爱你,如何会独独将她扔在一边不管不顾呢?”
“为给你搓汤圆,为了让她少出现在你跟前,她烧坏了耳朵,我都没有管。”
“我……都没管。”
原来,母亲对我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一清二楚的。
她的偏心,她对我的冷漠,她刻意而为的残忍,原来都那么清楚。
兄长说阿姐是西北的狂风,注定是要在战场上呼啸的。
所以第一次回京,她只能待三个月,就又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