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人感到安全的地方，就是车灯照亮的冰原。

依稀可见远处雪山嶙峋的轮廓，沈知意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却也担心两个孩子。

她正回头，想看小昱怕不怕冷不冷，却见他满眼兴奋地扒着窗户往外看。

尽管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也毫不气馁，问欧利维亚：“还有多久呀？”

欧利维亚看了他一眼，转了转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第一个观测点。

却被告知，“风向变了，这里看到极光的希望很小。”

接连辗转了两个地点，到第三个观测点时，大家对看到极光已经不抱希望了。

冰原上的风凌厉刺骨，沈知意让小昱和裴宇星在车里等着，自己和裴颂先下了车。

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只有星子闪烁着，让人心生寂寥。

沈知意呵了口气，搓了搓冻僵的手，仰头看着极光可能出现的方向，眸中落寞。

极光可遇不可求，她这次，应该是见不到了。

正想着，身旁突然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

沈知意扭头去看，裴颂将一杯热可可放进她手中。

“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沈知意道谢，接了过来，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传来暖意。

裴颂看出她的失落，安慰：“一定会看到极光的。”

沈知意只当是安慰，笑了下，垂下眼眸：“欧利维亚都说不一定，你怎么这样笃定？”

“因为有你。”裴颂声音温柔，却沈知意心中一颤。

她呆呆看向裴颂，在那双深邃眼眸中看到了深沉的，浓烈的，仿佛斑斓星光一般的爱意。

沈知意正想说什么，小昱和裴宇星就跑了过来：“极光！极光出现了！”

第29章

蓝绿色的星光仿佛画家挥洒的墨，随意在天空拖曳出旖旎的光彩。

中间点缀几颗璀璨的星子，炫目的光彩与星光在天边蔓延，让人一时移不开目光。

沈知意看着斑斓的极光，眸中满是痴迷。

她好像看到了世界的尽头，窥探一丝宇宙的洪荒与伟大。

景色太过美丽，沈知意只顾着看，却不知身旁的裴颂，眼眸炽热。

极光是属于沈知意的风景，而裴颂的风景，是沈知意。

星光闪烁的夜空下，她眼眸仿佛蕴含宇宙，让人移不开目光。

直到一个略带沙哑的轻唤惊呼，才唤回了两人的神经。

“妈妈……”

是裴宇星。

小昱最先听见，惊讶地望着身旁看着极光出神的裴宇星。

“星星哥哥，你能说话了？！”

小昱一声惊呼，沈知意和裴颂迅速围了上来。

沈知意眸中满是震惊。

她知道裴宇星不肯说话是因为创伤应激，却不知道这场应激与极光相关。

正想说什么，凌冽的风就吹过——

下一秒，剧烈的咳嗽就从裴宇星口中传出，胸膛猛烈，脸霎时间变得潮红，窒息感涌了上来。

可他依旧仿佛着魔一般，一双眼睛直直望着极光，不肯收回。

沈知意愣了一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哮喘发作，想赶紧到车上拿哮喘药。

裴颂却好像早有预料，迅速走近，从衣兜里侧拿出药剂，喷在了裴宇星的口中。

“深呼吸……”他一把稳住裴宇星的头防止挣扎，一边轻声提醒他平稳呼吸。

沈知意和小昱站在面前，为他挡住冰原上凌冽的冷空气。

“冷空气刺激导致的哮喘发作。”沈知意为紧张围上来的欧利维亚解释。

欧利维亚点点头，不仅主动挡住了风，还将手中热水递给裴宇星。

裴宇星接了，喝了一口，算是彻底缓了过来。

他呼吸已经平稳，除了耳边一点红，几乎看不出刚才喘息的模样。

小昱凑到他面前，有些新奇更多是开心地说：“星星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

他眼眸清澈毫无恶意，看得裴宇星心中一暖，抿了抿唇，说：“谢谢，小昱。”

裴宇星能恢复说话，是个好事情。

沈知意看着围着裴宇星蹦蹦跳跳的小昱，也笑得开怀。

她想到在出发之前，裴颂说，这次去看极光，也是想刺激一下裴宇星。

因为当年裴宇星的父母和弟弟，就是在看极光路上的一处宅院中发生了火灾，丧失了性命。

裴宇星因为外出而逃过一劫。

极光一直是他心中一个坎，现在能看到，能过去，就能让他开口说话。

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

正想着，沈知意不自觉回头，想看裴颂在哪，却不期然跌进一双璀璨深邃的眼眸。

裴颂没带眼睛，一双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丽，让沈知意忍不住沉迷。

她怔了一瞬，刚想说什么，裴颂却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然后垂头看了眼手机。

沈知意正奇怪，下一秒，裴颂就抬眸看向她，笑容灿烂，眼眸诚挚。

“北京时间十二月二十五日零时零点零分，沈知意，生日快乐。”

漫天星光做他的陪衬，沈知意从他眸中望见极光与雪山，和她自己。

沈知意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正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

她下意识拿起来看，是顾少霆。

第30章

沈知意犹豫了一瞬，对裴颂抱歉地笑了笑，就转头接起了电话。

自从那一别，顾少霆也打过几次电话。

小昱已经知道顾少霆不会把他带走，所以对打电话并不害怕，只是话不多，总是草草结束。

沈知意也很少与他聊天，总是打电话来说了几句就给小昱。

现在贸然打来，怕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只是接通电话第一句，就是顾少霆一声低沉的：“生日快乐，沈知意。”

他声音清醒，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背景甚至听得到医院的杂乱声。

沈知意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他应该连轴转了许久，特意掐着时间打来的，甚至挂了电话可能还有手术或者会议。

她心中猛地一颤。

远隔重洋，凌晨来电，只为一声“快乐”。

若是以前，沈知意定会感动不能自已——毕竟以往那些年，顾少霆从未和她度过一次生日。

现在却只剩平静，甚至现在还能分出心神荒谬地想，原来顾少霆知道她的生日啊……

沈知意仰头，不由得自嘲一笑。

可话说出口却疏离而礼貌：“谢谢。麻烦你还记得。”

“不麻烦。”顾少霆几乎是急切地说。

他的愧疚和懊悔从未掩饰，对沈知意和孩子的好也是。

顾少霆甚至不求能挽回万一，只想拼尽全力对沈知意好点，再好点……最好补上之前的那些年。

沈知意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没什么事就挂了。”

“等等，我……”对面似乎停顿了一下，“我给你——和小昱买了礼物，你们方便签收吗？”

“我们在度假，元旦后才回去。”沈知意如实说。

说完便想挂了电话，却听顾少霆声音一抖：“我们很久没通电话，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他语气平淡，却让沈知意听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祈求。

沈知意皱了皱眉头，早对他没有丝毫的想法：“你的事我并不感兴趣。”

似乎是怕他再次误会，沈知意甚至又重申了一遍：“我们之间只有孩子，你关心他就好，不必操心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只有呼啸的风在耳边吹过。

正当沈知意以为顾少霆不会再说话，要挂断时，却听一声轻轻的，称得上是颤抖的疑问。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沈知意呼吸一滞，不知为何想到了裴颂。

烟火与极光下璀璨的眼眸，温热厚实的手掌，和现在静静站在不远处为她挡风的背影。

她愣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直接按掉了电话。

“极光要散了，我们该走了。”欧利维亚说。

沈知意回神，仰头看着渐渐消散的极光，寂寥的夜色勾勒出远山的轮廓。

凛冽的风刮过，吹散她心中沉闷。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二十岁时父母发来的视频。

他们在极光下许愿，愿自己的女儿“有选择爱的自由，有拒绝爱的自由，永远洒脱，无悔。”

冰天雪地中，沈知意的心思从未如此鲜明而清晰。

她看着一旁的裴颂，心脏某块地方温暖而饱胀。

甚至小昱知道现在是她的生日，后悔她没有对着极光许愿时，沈知意还轻轻笑了笑。

“不用许愿，最重要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第31章

裴颂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心骤然一亮。

回到民宿，两个孩子已经睡下。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雷克雅未克的黑夜过去，白天悄然而至。

沈知意看着两人凑在一起安熟的睡颜，笑得是释然又洒脱。

她为两人拉了拉窗帘，转身出门，便陷入一个温暖的，柑橘味的怀抱。

裴颂眼眸温柔，一手握拳在她面前放开，一根紫色水晶项链就垂了下来。

沈知意怔了一下，听见他悦耳的声音响起：“你的生日礼物。刚才没来得及给你。”

裴颂依旧没有戴眼镜，一双微微翘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