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去禀报太后，找几个绣娘来帮忙，务必要在三天后缝补好这套嫁衣。”

　　和亲的嫁衣是大禹的脸面，太后想必也不会看着她穿着破衣服出嫁。

　　霜降握着苏挽月上满是针眼伤痕的手，抽噎着：“小姐，要是将军和夫人泉下有知，该多心疼你嫁得那么远，又白白遭受这等委屈……”

　　苏挽月看着霜降红肿的眼，轻笑了一声：“傻丫头，别哭，嫁人是喜事……”

　　笑着笑着，她自己的眼眶却湿了。

　　夜色清冷，就连窗外的风都冷得呜咽。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暗。

　　转眼，和亲倒计时，只剩最后一天。

　　明早，苏挽月就要出发北狄。

　　除了还在被绣娘赶制的嫁衣，之前被禁军砸乱的嫁妆已经恢复好。

　　苏挽月又叫人把十几天前就收拾好的，萧临渊这十年送的所有东西，都还了回去。

　　整整二十个箱笼，都是这十年的感情。

　　不知情的丫鬟追问：“苏小姐，这些您不自己送回去吗，毕竟是萧世子的心意。”

　　苏挽月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堆成小山的箱笼，摇了摇头：“不了，他大概也不想见我。”

　　下午，苏挽月特地回了苏将军府。

　　和亲北狄，要从皇宫离开，太后允许她今天回来告别。

　　小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阴阳两隔。

　　被接到长寿宫偏殿后，她夜里常常哭闹着要阿爹阿娘。

　　当时，小小的萧临渊就大半夜陪着她回家，说：“你阿爹阿娘出去给你买威武的大马，让我这个哥哥先陪着你。”

　　“挽月不哭，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阿爹阿娘回来……”

　　后来大了，她得到了高高的大马，也知道了分开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阿爹阿娘是这样。

　　而萧临渊，其实也如此。

　　苏挽月推门进屋，府里的一切都没变。

　　她小时候顽皮耍剑划破的窗纸还在，阿娘不知道给她补了多少遍的武鞋还在，还有阿爹为了让她高兴做了一柴房的桃木剑也还在。

　　她总感觉只要一闭眼，阿爹和阿娘就会像从前一样笑着迎接她回家。

　　于是她闭上眼，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幻想着被他们抱进怀里：“阿爹，阿娘，挽月回来了……”

第8章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这府邸无比凄凉的风声。

　　脸颊滚下两行泪，在霜降哭红眼的劝解下，苏挽月才敢踏入屋子，来到爹娘生前的寝屋。

　　她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的红暮盒。

　　里面存放着她小时候的虎头鞋、拨浪鼓和还没绣完的棉衣。

　　她抱着盒子，坐在她小时候经常坐的窗前，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拎着阿爹亲手做的拨浪鼓摇啊摇。

　　就这么陪着爹娘最后一程。

　　直到打更人的铜锣声传来：“子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第二天到了。

　　她，也该走了。

　　苏挽月站起身，抬起冷僵的手，小心翼翼把拨浪鼓放进木盒。

　　“阿爹，阿娘，我要嫁人去啦。”

　　“只是嫁得有些远，不能常回来看你们，对不起啊。”

　　“……如果你们实在担心，就来梦里陪我说说话吧。”

　　慢慢地，苏挽月转过身，擦干泪一步一步朝府外走去。

　　迎着月色，她和十年前被收养时一样，缓缓走向宫门。

　　这条路她走了很多遍，也数了很多遍。

　　“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1

　　……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苏挽月到了皇宫大门前。

　　她死死捏紧双手，深呼吸一口，抬脚垮了进去。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出发去千里之外的北狄，去嫁从未见过的男人，去过从没有过的生活……

　　离别倒计时，只剩不到三个时辰。

　　苏挽月回了长寿宫偏殿，一进院子，萧临渊就扑了过来。

　　他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气：“挽月，我送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还给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喑哑委屈，似乎她才是那个负心之人。

　　苏挽月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院子里又堆了二十个箱笼，之前差人还给萧临渊的东西，又被他送了回来。

　　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后退一步，拉开来个人的距离，冷静说：“萧世子，请自重。”

　　萧临渊僵住，醉红的眼小心翼翼：“挽月，我们和好行吗？”

　　“我认输，不和你怄气了，我要娶白卿卿的事是假的，我只是生气你砸了我们的琉璃许愿灯，生气你不来找我……”

　　可无论他怎么说，苏挽月都没有半点表情。

　　更别说像从前一样，扑进他怀里撒娇喊他世子哥哥。

　　萧临渊见她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没有动静，是彻底慌了。

　　他哆嗦着从心口掏出一张婚书，急切递给苏挽月：“你看！婚书我已经新写了一份！”

　　“你别生气，我答应娶你，无论承诺过去多久都作数的，我们回到从前好吗？”

　　回到从前？

　　苏挽月眸光波动，静静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也渐渐看清他眼底还对她的真切在意，却更觉得悲哀。

　　她摇摇头，低声轻语：“回不去了，萧临渊。”

　　再也回不去了。

　　纵然他身份尊贵，可这世上的事也不是他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能要的。

　　苏挽月转身进屋，吩咐人把醉酒的萧临渊带走。

　　天光渐明，她该梳妆，穿嫁衣了。

　　描眉点唇，梳发戴冠。

　　之前被毁坏的嫁衣已经被绣娘们连夜补好，红衣上的凤凰栩栩如生，看不出半点修补的痕迹。

　　朝阳高升，吉时已到。

　　要出发了。

　　苏挽月缓缓站起身，正要出屋子，大门紧闭的院子外忽然传来萧临渊的喊声。

　　“挽月，皇上派我去江南处理白氏灭门血案，为期一月，我回来就立即去求圣旨赐婚，等我娶你！”

　　苏挽月扭头望向院外，镂空的窗外，萧临渊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微微一笑，缓缓给自己盖上红盖头。

　　“萧临渊，我去嫁别人了。”

　　“再见。”

第9章

　　只是，苏挽月离京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宫里的传书。

　　苏挽月，北狄易主，恐大战在即，朕命你即刻返程，给你两个选择。

　　一，手握帅印，任命为苏将军，统领护国军应战北狄，护我大禹国土安宁。

　　二，自此不问朝中事，退隐山林，遵从你父亲的遗愿，平安一生。

　　还说即将退位，朝中事宜都交由太子接管，这些话，是遗旨。

　　就算是新帝登基，也还作数。

　　苏挽月叫停轿车：“陛下亲笔飞鸽，我们不用去北狄了。”

　　霜降看起来比她还要高兴：“真的吗，小姐？”

　　苏挽月‘嗯’了一声，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霜降追问为什么时，苏挽月才看向边疆的方向解释。

　　“北狄易主，我们要和北狄开战了。”

　　相比和亲，她更不想看到的就是现在的局面。

　　苏挽月摘下繁重的头饰，语重心长的嘱咐霜降。

　　“我要去边境了，霜降，你跟着和亲大队返回京城吧。”5

　　霜降一脸担心，她知道，她拦不住苏挽月：“小姐，霜降和你一起去吧，我还能照顾小姐。”

　　苏挽月笑笑：“你又不会武功，跟着我做什么？”

　　“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等战事结束，我就回来接你好吗？”

　　霜降沉默好久，只能答应：“小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一直在将军府等你的。”

　　苏挽月伸手擦掉霜降的眼泪：“别哭了，你回去之后，帮我好好打理我们的家。”

　　“等我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小成记家的桂花酥。”

　　霜降眼眶湿润的点头：“好，我在家里等小姐回来。”

　　说完，苏挽月一个人骑着马，在去边境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从大禹出来的军队回合。

　　只是不知道，如果从江南回来的萧临渊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想了一会，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总之无论此战是赢还是败，她和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往后可能发生的事，多想无益。

　　等了两个时辰，从京城来的军队终于过来了。

　　她刚换上盔甲出营帐，军中副将看到她稍作打量后，笑着开口：“苏将军的气势和当年的苏老将军真像。”

　　苏挽月笑着，也看着自己这身衣服。

　　想起小时候她阿爹出征时的那一幕，她总说要跟着阿爹一起去打仗。

　　也想像阿爹一样做大禹的英雄。

　　小时候不明白，当将军是什么样的，知道现在，她才明白‘将军’这个词一说出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也好在这些年她时不时就会在院子里练武，小时候跟着阿爹学的也并没有荒废。

　　苏挽月笑笑：“我和我阿爹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军中副将忙摆手：“苏将军何必谦虚，陛下看中的人，准没错，此次与北狄一战，就要多依仗苏将军了。”

　　苏挽月眼底的神色复杂，望向远处乌云袭来的天。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开战，又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她在想，是否有办法能把伤亡降到最低。

第10章

　　离京的第三天，苏挽月骑在马上，看着沿路的风景才仿若重新活了过来。

　　十年了，她已经许久不曾像这般恣意地策马奔腾过了。

　　但日夜兼程，苏挽月察觉到军中将士都有些疲累，下令原地扎营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