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着手机的光跑上楼，敲开第一间教室。

　　穿着白袍的学长给我开门，我踮脚越过他的肩膀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家都穿的同样的衣服，带着护目镜我认不清人。

　　“有事吗？”他语气有点不耐烦，似乎被我打断了实验。

　　“姜芷学姐在吗？”我尽量放缓呼吸，但还是喘的有点厉害。

　　“隔壁。”说完他猛地关上门，不给我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我有点无语，只能继续去敲旁边的教室。

　　“我找姜芷学姐。”这次开门的是个好脾气的学长，但是不怎么会读空气。

　　姜芷被他喊过来，看到我有点惊讶。她摘下手套和护目镜，低声问我有什么事。

　　我觑了眼靠在一边难掩八卦之心的学长，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姜芷看出我有事找她，直接脱了白袍，把手上的东西都推给那位学长。无视他控诉的声音，关上了门。

　　我拉她到走廊尽头，月光映照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顾淮安来了。”我看了眼手机，林俐刚发消息说她只能拦他到现在，“来找你，一会儿就该上楼了。”

　　姜芷细不可微地皱了皱眉，从裤兜掏出一张纸巾，给我擦汗。

　　“他是说过想来学校接我。”姜芷叹口气，“但有些人就是听不懂别人的拒绝。”

　　“他跟何……慕慕姐的关系一直很好，大家都知道。你最好别跟他在学校有接触，慕慕姐人望很高的。”我尽量保持中立地向她解释现在的处境，“你的身份大家还不知道，万一传出不好的流言。”

　　“没关系，我跟淮安本来也没什么。”姜芷看起来不是很在意，“只是被耽误了实验，有点可惜。”

　　她拍拍我的头，领着我往刚刚的教室走。

　　“但看在我可爱妹妹的面子上，我就不跟顾淮安计较了。”她打开门，告诉刚刚的学长自己准备回家。

　　学长非常好奇的看了我一眼，跟姜芷咬耳朵，但没控制音量，我都听到他在问我是谁。

　　“我妹。”姜芷回答得很干脆，“可爱吧~”

　　她这一句话给我整不会了，只能硬着头皮摆手客气。

　　等终于下了楼，顾淮安正站在门口跟熟人寒暄，不远的地方还围着不少人。

　　“小芷。”他迎上来，不忘跟我点个头，“昭昭也在啊。”

　　“顾大哥。”我干笑两声，本想退到一边把舞台留给两人，但是姜芷没有放开我的手。

　　两人交谈，顾淮安语气亲昵，但是姜芷的口气隐隐透着不快。周围的人都看出这一点，毫不掩饰的打量姜芷，有几个认出她身份的人小声发出惊呼，然后跟旁边的人蛐蛐。

　　有一个跟顾淮安关系比较近的人率先开口，询问姜芷的身份。

　　顾淮安回答的十分干脆，直接说出她是何家的女儿，顺便加上“刚找回来的”前缀。

　　这个介绍就很引人遐思，那人哦了一声，再看姜芷时眼神便带上几分轻蔑。

　　我可太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了，曾经的何慕云就是用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坐实我“私生女”的身份，哪怕后来我爸澄清，对我的非议也没有完全消失。

　　我瞥了眼顾淮安，搞不懂他是想赢得姜芷的好感，还是想替他的旧爱撑腰。

　　或者，他只是因为姜芷刚刚对他表现出的冷漠而施加惩罚。

第10章 嫉妒

　　相对于何慕云直白的恶意针对，顾淮安这种把打压当成控制手段的行为更令人发指。他不掺杂私人感情，只是在通过“制造困难然后现身拯救”来确立地位。

　　何慕云被他调教的很好，在我回家之前她就已经是他最忠实的拥趸了，所以姜芷吸引到顾淮安我才那么高兴。

　　如今看来，顾淮安依旧想用打压来强调地位。两边都是成年人，他却还在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顾淮安并不想干预周围人对姜芷身份的议论，他气定神闲地等待姜芷的回应。我抬眼偷瞄，只见她眼眸微垂，半张脸藏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以她的立场确实没法多说。即便解释，在这些人耳中也只是狡辩罢了，他们不会去求证，因为在他们眼中真相根本不重要。

　　所以她的选择正确，假装没听到议论，就这样顺势揭过这个话题，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身为何家老二的我不能揭过这一页。不仅因为事后追究起来，身在现场却半句话没说的我会遭受我爸我妈的双重批判。更是因为我tຊ现在需要刷姜芷的好感，让她在我这里得到归属感。

　　“哎呀，顾大哥，我知道爸爸拜托你照顾姐姐。但学校有我呢，她不会被人欺负的。”我反手挽住姜芷的胳膊，提高音量，确保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你还是多关心慕慕姐吧，她刚知道自己不是我的亲姐姐，心里肯定还很难过。你是她的未！婚！夫！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告诉她爸爸妈妈永远不会抛弃她。”

　　私语声瞬停，我看到顾淮安先是一怔，然后甩来狠厉的眼神。

　　姜芷打断顾淮安正要开口的反驳，她往我这边歪歪头，轻笑道：“昭昭说得对，你不用太在意我，家里人都对我很好。你还是多陪陪慕云，她更需要你。”

　　顾淮安脸色极差，张口几次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他现在很想甩脸子，但周边议论的话题已经从姜芷变成他跟何慕云，在内容变得更加不堪之前他只得强撑笑容，一边说“两个都是妹妹，两个都需要关心”，一边落荒而逃。

　　很可惜，月光暗淡，我没能看到更多精彩细节。

　　·

　　回到家，我俩把晚上发生的事跟我爸说了。

　　我爸这人虽然非常重视姜芷这个刚被找回来的真女儿，但他并不急于对外正式宣布姜芷的身份。我妈还催过他几次，但都被他用“还没谈拢该如何安置两个孩子”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他应该是还想多保留一段时间何慕云的价值，毕竟她是他跟我妈用心培养了十八年的“贵族”后代，不愿给她打上“山寨”的标签。而且以顾家为首的核心圈子还是中意何慕云多些，我爸还想让姜芷借她的光多刷点存在感。

　　这下姜芷身份暴露，原因还是顾淮安没管住自己的嘴，我爸就不得不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他安慰了姜芷几句，表示这周末会再去跟那家人谈，争取早日把两个孩子都划到何家名下。

　　晚上发生的事就这样安稳揭过，后面我爸还有关于她养母一家的事话要跟姜芷说，我被赶出书房。

　　虽然听墙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困意已经开始侵占大脑。

　　照例跟我妈道完晚安，我上楼准备洗漱睡觉。

　　一抬头，何慕云像鬼一样站在楼梯口，把我张到一半哈欠的吓了回去。

　　我攥住扶手稳住重心，把即将出口的脏话憋回嘴里，另一只手抚着乱跳的心脏，尽量维持冷静的声线。

　　“你有病啊？”我虽然在质问，但却一步都不敢再向前，“大晚上装鬼想吓死谁？”

　　“淮安哥去学校接姜芷了？”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何慕云整张脸阴沉沉的，双眼半点光亮都没有。

　　我点头，还是没敢再上楼，这大晚上她披头散发的样子真的很像阿飘。

　　“我不信，你说谎。”何慕云像被我点头的动作注入了生气，她先是抖了两下，然后咬住下唇，眼睛盈满泪水，“淮安哥都没有去学校接过我，怎么会去接她。”

　　“你去学校论坛看，当时拍照的人不少，没准能找到你喜欢的角度。”知道她只是接受不了梦中情人心仪另一个女孩，我的心放在肚子里，慢慢上楼，“借光，我要睡觉了。”

　　何慕云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撞开我的肩膀朝楼下跑去。我迟疑一秒也追着她跑了两步，扒着楼梯扶手望到她猛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爸爸，我明天也要去学——”厚重的红木们切断了她后半句话，但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竟然想通过“他会不会去学校接我”来证明她是否在顾淮安心中依旧占有一席之地，何慕云还真是被爱情糊住了脑子，明明只要肯放下身段让妈妈带她去顾家，当着顾夫人和顾淮安的面要到明确的说法，却偏偏选用这么迂回的办法。

　　卑微的试探只会让拥有两种选择的顾淮安更加游刃有余，让他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决出符合条件的伴侣。

　　何慕云根本不明白，她不是在和顾淮安谈恋爱，而是两个家族在选择联合。

　　当然，他们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跟我无关。

　　我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抓到他们的小辫子，为我的过去讨回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