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他的指尖抚过她柔润的唇，如实回答。

“那是你……”她没说下去，耳尖红得像火烧云。

于是，他再度吻下去。

“嘶。”沈慕谦吃痛，冲掉绵绵泡沫。

他的下巴添一道涓涓渗血的新伤。

剃须刀不小心划破了下巴。

他苦笑着拿毛巾按住那道细小的伤口。

走出洗手间，沈慕谦给特助小刘拨通电话。

“送一套衣服过来，要快。”

他要去医院，陈念熹，必须由他带回家。

30分钟后，医院。

张禾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你会来，但是今天你别想带走她。”

沈慕谦蹙眉：“我和她是法律承认的夫妻，我有权处理她的一切，没有权利的人是你。”

张禾讽刺一笑，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两份纸质文件。

沈慕谦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禾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念熹之前应该和你说过，她给你准备了惊喜吧？其中一个你已经在梁警官那里知道了，她如果确定了你还爱她，她只会告诉你怀孕的事。”

她把两份文件给沈慕谦。

“如果念熹确定你不爱她了，这个就是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话音刚落，沈慕谦就把两份文件劈手夺过。

夫妻离婚协议书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匆匆翻到尾页。

陈念熹的签名娟秀有力。

沈慕谦目眦欲裂，一时心痛如绞。

原来陈念熹，早就决定要和他离婚！

第15章

“怎么可能？她这么爱我。”

沈慕谦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份文件喃喃。

殊不知这句话再次刺痛了陪伴陈念熹20年的挚友张禾。

是的，张禾不仅是陈念熹的经纪人，从闽南到香港，她是助理、经纪人。

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就是仗着她爱你，笃定她不会离开你，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

如果张禾愤恨的目光有实质，沈慕谦只怕已经被千刀万剐。

“我没有想要伤害她。”

千万句的辩驳都是那样苍白无力，沈慕谦最终只能说出一句。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陈念熹。

张禾只觉他虚伪至极，又只恨自己13年前没有阻止陈念熹和他一起南下。

“沈先生，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请你放过她吧。”

张禾抹去脸上泪水，尽量平静道。

“签完字，你和念熹再也不会相关，到时候你是想娶赵青也好，钱青也罢，我绝不会再多说一句，就当我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让她死后还因为你遭受非议了。”

签字笔被递到眼前。

这只是一根签字笔吗？

沈慕谦垂眼看着它。6

这是一柄锋利的横刀。

只要他接过，在空白的地方签上姓名。

那就是他亲手斩断和陈念熹相爱最后相厌的13年。

他和她不会再有任何羁绊，包括爱恨嗔痴、喜怒哀乐。

“我不会签字的。”

沈慕谦漠然地看着这支笔，看向张禾。

“陈念熹想要离婚，我不同意，你如果坚持让我签字，那就让她自己和我说。”

他强忍着内心涌起的哀痛，扬声。

“生前什么都不和我说，现在她死了，托梦也好，借尸还魂也好，要离婚的话，亲自来和我说好了，否则我绝不会签字。”

“沈慕谦，你真是疯了。”

张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最终下了定论。

沈慕谦不气不恼，神情平静：“我和陈念熹还是夫妻，所以她的身后事，你没资格管。”

他说完，就要和张禾擦肩而过，

“沈慕谦！”她却再次叫住他。

“念熹因为你息影了很多年，好不容易要复出拍戏了，她又走了，你就当成全她这么多年来的心愿，也是给大众和媒体一个交代，让影迷们和她最后告个别吧。”

张禾的声音好轻，轻得沈慕谦几乎听不见。

可她神情哀恸，看向沈慕谦的目光十分执拗。

“嗯。”沈慕谦没办法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陈念熹的父母已经去世，除了自己，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亲密的人了。

一天后。

报纸、电视都在报导全球影后陈念熹的遗体告别仪式将在三天后举行。

灵堂设在港岛殡仪馆。

这位16岁横空出世，20岁宣布息影的全球影后去世引起许多人对电影时代的回忆。

那是陈念熹的黄金时代，陈念熹最好的五年。

谁都在惋惜，谁都在遗憾。

而沈慕谦独自驱车到了太平山顶。

凶手已经落网，太平山顶的家就不会再被警方封锁。

“啪嗒。”整座豪宅电力恢复，每个房间的灯瞬间亮起。

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恍如隔世。

眼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可沈慕谦知道，不会再有一个陈念熹亮着灯彻夜等他了。

第16章

短短四天，沈慕谦再次站到婴儿房门前。

一扇薄薄的房门，沈慕谦却迟迟不敢推开。

“谦哥。”陈念熹呼唤他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响在耳边。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

门终于被打开。

婴儿房的陈设一如他和陈念熹当初布置的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些纷杂的脚印。

沈慕谦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垃圾桶里撕碎的孕检单，

他屏住呼吸，脚步沉重。

弯腰把孕检单一点一点地拼合。

白纸黑字，证明着他和陈念熹在结婚的第十年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3个月了，已经度过危险期。

沈慕谦想起陈念熹便签上所写的惊喜。

原来，她是想告诉他，他们马上会迎接一个全新的生命。

沈慕谦垂眼看着这张纸，他眼前浮现刚结婚时的画面。

“谦哥，我们的孩子一定要结合我们的优点！”

她倚着他的肩膀，诉说着对孩子的希冀。

“要像你一样漂亮聪明，像我一样爱你。”

他接话，紧紧把她搂在怀中。

“什么啊。”陈念熹撇嘴。

好像在一起后，沈慕谦的情话无师自通，随时随地都会冒出一句。

“要像你一样勇敢。”她纠正。

“好像你比我勇敢吧。”他捏她的鼻尖。

“那像我们一样勇敢。”她非常能屈能伸，有错就改。

那时他说的话是真的。

沈慕谦真的觉得陈念熹比自己勇敢。

16岁就是影后的陈念熹，毅然决然和他一起去美国，去香港的陈念熹。

和他结婚，宣布息影的陈念熹。

就是比他勇敢。

他闭了闭眼，提起沉重的双腿走向角落中的衣柜。

那是陈念熹最后待过的地方。

跨年夜，所有地方、所有人都在狂欢。

可她静静死在这里。

沈慕谦根本不敢想象陈念熹死之前是多么绝望，多么不甘心。

临死之前，她会恨他吗？

“谦哥，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找我吗？”

陈念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当时他坚定地回答。

“会的，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可当她真的消失在他的世界，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不闻不问，带着情人全世界游乐。

沈慕谦好像总是失信于陈念熹。

无论是约定好的旅行，还是在教堂耶稣像前的誓约。

“你是否愿意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σσψ，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陈念熹的声音那么幸福。

她以为她和他会携手一生。

可他带给她的是什么呢？背叛、痛苦、眼泪、悲伤……

沈慕谦不愿意再去想，再去回忆。

陈念熹是带着恨死去的吗？

他看着眼前没有被清洗掉的血迹，干涸的，变得有些乌黑了。

可依旧那么刺目。

光是看着，他都痛得难以呼吸。

“陈念熹，你痛不痛啊？”

沈慕谦问。

可谁会回答呢？

窗外雷声轰隆，如跨年夜绽开的烟花，今夜又下雨了。

第17章

三天后，港岛殡仪馆。

张禾把灵堂布置得像白色的梦幻城堡。

没有菊花，没有花圈。

茉莉、白荔枝玫瑰、晚香玉簇拥着沉睡的陈念熹。

沈慕谦看着灵堂中的一切。

那种荒唐的、不真实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他感到自己被割裂成两半。

肉体如行尸走肉般踟蹰，不敢走近，灵魂飘浮在灵堂的半空，麻木旁观。

“沈先生。”

张禾粗哑的声音让沈慕谦出窍的灵魂暂时回归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