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的松木香，是皇宫贵族才能用的起的香料，尤其是祈衍。

　　两年前，他亲自把我送到郭老将军的帐中，让我成为他的禁脔时，身上染着的，就是这股冷冽的松木香。

　　我走进厨房，从身后环抱住对着窗外发愣的林尘，问：「林郎高中解元，我尚未为你庆祝，」

　　「不如，今晚我们去秦淮河上的船家店里饮酒看河景，可好？」

　　林尘身子僵了一下，拍拍我的手：「还是在家里吧！我新学了几样菜色，做给你吃。」

　　我退到了堂屋里，再一次闻了闻他的衣裳，然后换了一身便衣，没有带任何东西，悄悄从后门离开。

　　林尘对我一向有求必应，我若说想吹风赏景，他必定吟诗奉陪，而不是如今日这般。

　　走了不远处，我看到远处巷子里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叩开了林宅的门。

　　「……殿下，她刚刚还在！」

　　「殿下息怒！她没带任何家当，大概是有事出去了，肯定还会再回来！」

　　一个熟悉又让我厌恶的声音响起：「不，你不了解她，」

　　「她不会再回来了。」

　　果真是祁衍，他通过林尘，找到了我……

4

　　我躲到了小桃的住处。

　　小桃曾是我在宣王府的婢女，忠心耿耿，也是这外头唯一知道我过往的人，我被林尘带走后，在不远的地方，也给她租了小院儿，想着日后林尘高中了，再把她接来，可眼下，她竟然自己做起了船家小食的生意，短短几日，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听我说了缘由，她义愤填膺：「没想到，林公子居然是这种人！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姑娘的身份，又是怎么知道宣王殿下正在找姑娘的……」

　　我苦涩地摇头：「他与我讨论文章，我无意说了年少时做的词，或许，祁衍是靠这个看出来的……」

　　小桃唏嘘了一阵，赶紧给我收拾房间，我却拉住她的手：

　　「小桃，听我的，你现在就走。」

　　「祁衍马上就会去清阙楼找我，我身边的人，都会遭殃，」

　　「所以，别让我担心，你现在就走，去十八里码头坐船去镇江，在那里等我。」

　　小桃快哭了：「姑娘，那你呢？！」

　　「我得去一趟清阙楼，」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清阙楼就是祁衍手下人的地盘，他发现了我，马上就会去找，妈妈，还有其他姐妹们，会出事的。」

　　我目送着小桃离开，然后把头发盘起，换上一身男子装束，贴了胡子，去了清阙楼。

　　果不其然，顶楼的谷雨包厢已经亮起了灯，祁衍来了。

　　楼里虽依旧欢声笑语，但处处透露着一丝紧张的气氛，我扮做客人，悄声经过了谷雨包厢，里面，传来祁衍阴冷的声音：「你说……她是你这里的头牌？？」

　　妈妈不明所以，点头说是，还细数着我的优点：「宣王殿下，欢颜姑娘多才多艺，美若天仙，更重要Finition citron的是，她不卑不亢，气质卓然……

　　只可惜，被一个穷酸秀才给赎了身，不然我肯定让她来伺候殿下……」

　　瓷杯的爆裂声吓得妈妈抽了一口凉气。

　　「把她找出来，一天找不出来，我就剁你你根指头……」

　　我正欲破门而入，却被人一把拉进了隔壁的包厢里。是红玉！

　　她捂住我的嘴：「别出声！」

　　我顾不上许多，叫她快走：

　　「叫上楼里的其他姐妹，趁夜里他们都睡了，叫她们走！宣王殿下心肠狠毒，留下来就是死！别被发现！」

　　红玉已经没有了那天的慌张莽撞，她变得神色平静，表情漠然，

　　「你以为，我们走的掉？你那宣王殿下为了你，可踏尽临安城，你不知道？」

　　我哑口无言，无暇去想她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猛然发现包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郭萧的儿子，郭宝玉？！

　　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像是中了迷药。

　　再一看，红玉的手里，竟拿着一把尖刀。

　　「你要杀他？！」

　　红玉收敛起连上阴冷的杀意，笑了一下：「刚才是，现在，不是。」

　　我立刻明白，红玉的意图。

　　「你是要让祁衍看到我委身于郭宝玉，借他之手，杀了他？」

　　「这样，你可以替你的姐妹报仇，而我，也可以让祁氏和郭老将军这个三朝元老心生嫌隙，动摇国本？！」

　　红玉眼神里尽是果敢和杀意。

　　「看来，你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把我摁到梳妆台前，自己也挨着坐下，

　　「不过，不是你委身，而是我。」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我：「复仇第一法则：别把自己搭进去。」

　　片刻后，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和自己有八九分相像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玉见怪不怪地拍拍我的肩：「这叫仿妆。」

　　就这样，她穿上我平日的衣裳，梳上我最爱的发髻，顶着一张和我极度相似的脸，躺在了郭宝玉的边上。

　　而我，悄悄和楼下大殿里的丫鬟们说了几句话，便又匆忙去了郭府。

　　杀一个郭宝玉，不算什么，让郭萧老将军亲眼看着爱子被主子砍了，那才要命。

　　郭萧赶到清阙楼的时候，祁衍已经拿剑对准了郭宝玉。

　　他双目赤红，嘶哑声嗓音朝红玉嘶吼：「我知道，你在这里苟活，是另有所图，可你为何要假死？！甚至宁愿委身于这种窝囊废？！」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窝囊废？

　　普通的窝囊废，可不会轻信谗言，就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啊！

　　郭宝玉被红玉喂了迷情药，此刻脸色潮红，神志不清，对着红玉痴痴地笑：「原来，她就是那个死了的楚月啊……有生之年还能睡到九公主，真是值了呀……」

　　出去探消息的侍卫又在祁衍耳边低语了几句，祈衍脸色更黑，他几步走到郭宝玉身边，毫不犹豫地砍下了他的右手，

　　「听说你前些日子到这里来，找了两个姑娘一起陪……」

　　祁衍脸上的青筋抖动，神色恐怖：「有她吗？」

　　郭宝玉瞬间清醒，在地上鬼哭狼嚎，他平日里骄奢淫逸，目中无人，看见祁衍，没有丝毫的畏惧：为了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他竟敢动剑！更何况，还是个前朝的罪奴！

　　「我睡了她又怎么了！？宣王殿下！」

　　「不止我睡了她！我老子也睡了她！」

　　「你记性这么差吗？！当初，可是你亲手把他送到我爹床上去的！」

　　郭宝玉虽娇纵，但并不窝囊，他抢过身边侍卫的刀，举向红玉：「她就是人尽可夫！我就是杀了她，你能奈我何？！」

　　祁衍杀红了眼睛，电火石光间，便刺穿了郭宝玉的胸膛。

　　郭萧老将军在我的指引下，找到了他儿子的包厢，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副血淋淋的场景。

5

　　如我所料，郭萧震怒之下，当夜进宫面见了皇帝，请求弹劾宣王，而祁衍也立刻参了郭萧一本，原本就对郭萧一党老臣不满的祁氏皇族，更是在朝堂之上斥责其恃宠而骄，拥兵自傲，有大功高盖主之意，或心系旧朝楚氏，也不得而知。

　　祁氏一党和老臣一派，竟为了一个青楼姑娘打了起来，皇帝龙颜大怒，各自处罚，命以后不得再提此事。

　　可因此，早已暗流涌动的两股势力，也因此开始了正式的较量。

　　红玉那日趁乱悄然离开，立刻洁面更衣，重新恢复了自己本身的面容，她远远地望着郭宝玉的尸体被抬了出去，露出了一丝笑容，脸上的凝重，却丝毫没有减轻。

　　「妹妹，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你还会回去的，对吗？回到我们的小窝......」

　　「……你放心，我会在这里活的很好，也不会忘了我们的心愿……」

　　她久久伫立着，任风扬起她的衣裙，仿佛短短瞬间，在她眼里就如同经历了千年……

　　见我盯着她，她慌乱擦了擦眼角，笑容中带着一丝赞赏：「没想到你竟然把郭萧弄过来了，这样，这样也算是一举三得！」

　　我假意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泪痕，玩笑着说：「复仇第二法则：以小谋大，方为上策！」

　　我俩同时笑了出来。

　　可没想到，祁衍无视皇帝的禁令，深夜又突袭了青阙楼。，

　　「就算把临安城的地挖三尺，也要把她给本王找出来！」

　　我拉着红玉东躲西藏，眼看无处可躲，一个小小的身影冒了出来，一把把我们拽进了芦苇荡里。原来是小桃。

　　她一直没有走，看见大街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官兵，便留了心眼儿，在必经之路上等着我们。

　　「这小船是我刚刚租下，准备做船酒家生意的，他们定不会搜到这里！」

　　小桃说着，朝红玉福了福礼：「说起来，还是红玉姐姐点醒我，让我找个能独自谋生的活计，将来不管什么情况，也都有个退路。」

　　红玉一声不吭地坐下，喝了一盏茶，抬头问我：「我要的东西呢？」

　　我从袖中掏出两张文书，递给了她，那是我在祁衍杀了郭宝玉后，趁乱找到了妈妈，从她那里要过来的红玉和绿柳的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