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贺铭却觉得自己才是那抹幽魂，他跟在顾巧身边，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

“哐当”

大门打开又闭合，沙发上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许柔穿着一双亮皮鞋和一条时髦的喇叭裤，上衣胸前的布料堆积下沉，很有层次，刘海妥帖地烫出弧度歪在一边，头发束成一把低马尾，鼻梁上架着眼睛。

屋子里充斥着咖啡的苦涩气息。

涂着鲜艳口红的唇轻轻勾起，带着轻蔑又嘲讽的弧度，她搅弄着勺子，心不在焉。

“顾巧啊，好久不见。”

说完，她举起咖啡杯隔空和顾巧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顾巧呆愣在原地，迟钝的大脑甚至让她反应不出许柔是在挑衅她，她目光呆滞地点头：“你回来了，要吃饭吗？”

以前她们俩在备战高考的时候，许柔总是回忆自己学习用功为由，要求顾巧给她做饭，如果顾巧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做，她就会添油加醋地告到贺铭面前。

随之而来的就是贺铭的指责——

“你自己不学无术还想阻碍其他人进步吗？小柔现在最重要的学习，平常家里这些事你多做一点不可以吗？还是你故意想要影响她？”

顾巧摇着头，企图把耳边的幻听赶走。

“不用了。”许柔捏着鼻子皱眉，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谁要吃你做的东西。”

顾巧僵在原地，双手无助地扯着发白的衣角，低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

“贺大哥跟你提离婚了吧？也对，毕竟现在我回来了，你也是时候该把贺家儿媳妇的身份让出来了，白让你占了三年便宜，开心坏了吧？”

麻木的神经跳了跳，顾巧大概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抬起一双眼时却还是晦暗无波。

许柔皱着眉，似乎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她很不满意。

“你妈死的时候，你也是这副德行吗？”

顾巧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很久才听懂她的话：“妈妈……死了？”

她缓慢地重复着，忽然心脏一阵抽痛，她瑟缩着蹲下身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许柔见她这副模样只是“切”了一声，转身坐回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

“你跟王强那个儿子还真是般配，一个痴一个傻，绝配。”

“你妈还能怎么死？”话到嘴边，她眼珠子一转改了口风：“病死的呗，没人告诉你啊？你也太不孝顺了。”

“不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不打算回去看看？”

许柔的话点醒了顾巧，她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回卧室，把这三年来贺铭给她的生活费一股脑地拿了出来。

厚厚一叠被手帕包裹着，十几张百元大钞，上百张大团结，夹着零零散散的钢镚，许柔一看就红了眼。

“你一个在家什么都不干的，生活费竟然比我这个上学的还多。”

她咬着牙，一把抢过顾巧手里的钱，只留下一把钢镚施舍似的扔给她。

“这些钱就够你回家了，你一个女同志自己带这么多钱上路，容易遭人惦记，剩下的我帮你保管，等你回来我再给你。”

顾巧不疑有他，攥着一把零钱匆匆来到车站，在售票员嫌弃的白眼中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

贺铭想跟她一起出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去路。

第36章

“顾巧！顾巧！”

贺铭焦急地呼喊，双手握拳捶打着那堵看不见的墙，心急如焚。

他一直都知道，顾巧很在乎她的妈妈。

而她现在却安安静静，外表再看不出一丝悲伤，可这样一潭死水下，汹涌的暗流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想陪着她。

或者说，只有在梦里，他才能这样陪着她。

可顾巧的背影还是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落寞地转过头，看着许柔把从顾巧那抢过来的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他的目光暗了暗，却没感到奇怪，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许柔到底是什么人。

可梦里的贺铭却不同。

他回来看到许柔时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关切地问：“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说完，他往屋子里看了一圈，皱眉问道：“顾巧呢？”

许柔背着手，支支吾吾。

贺铭的双手不自觉握紧，随后呼出一口气，笑容苦涩：“她走了？”

“嗯。”许柔叹气，脸上挂着一丝自责。

“对不起，贺大哥，巧巧她真的不听劝，一听你说要离婚，回家收拾了东西就走，我就劝她再考虑考虑，结果她说……她说……”

贺铭深吸一口气问道：“她说什么？”

“她说反正她在首都也攀不上比你更好的了，不如回村里，跟王哥在一起，说完她、她就拿着钱跑了。”

贺铭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点燃了一根烟。

“你就这么信了？”贺铭看着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自己，鼻腔里溢出一丝冷哼，恨铁不成钢。

猩红的火光烧到烟蒂，贺铭如梦初醒地摁灭了它。

“她想走就走吧。”

听了这话，许柔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贺铭离开不久，她就收拾东西出了门，这一次，堵在门口的空气墙消失了。

见她也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回先进村的车票，贺铭的眉头不自觉皱紧，他可不觉得许柔跟着顾巧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

当他们来到前进村，贺铭是在地窖里找到顾巧的。

她被人绑住手脚，昏迷不醒，额头上还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他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想要叫醒顾巧，可无论他怎么做，顾巧都无法感知到他。

他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许柔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抽旱烟的王强，问道：“人呢？”

王强叼着烟嘴指了指地窖的方向，满不在乎：“半死不活的，里头关着呢。”

“那个姓贺的真不管她了？”

王强斜着眼，看向许柔，下三白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我一直都跟他说，顾巧这个人啊，奸懒馋滑，一心想要攀高枝儿，不仅如此，她在村儿里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

“这样有心机不检点的女人，贺铭这种人就算真喜欢，也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更何况，她妈不是也被你打死了吗？没人再护着她，你想做什么就做呗。”

“行！”王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刚要往地窖走，就被许柔一把拉住。

“哎，王叔，你先别急着办事儿，你答应给我的五百块钱好处费呢？”

“好处费？”王强一把挥开她的手，怒目圆睁：“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好处费了！”

“三年前，你说我把顾巧给你带出来，你就给我五百块钱好处费，这事儿你可不能赖账啊！”

“放你娘的屁！那是三年前！她现在结过婚，是个让人睡过的烂货！还五百块钱，一毛都不值！”

第37章

外面的谈话，吵醒了顾巧，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正撞上走进地窖的王强。

她的双眼一瞬清明，瞬间挪动着僵硬的手脚往后蹭，可在狭小的地窖里，她根本无处可逃。

“哧拉——”

她的衣服被扯开，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

顾巧疯狂地哭求、挣扎，却于事无补，被她叫得烦了，王强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她的脸立即被打歪到一边，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

贺铭心急如焚，却一点忙都不上。

王强的猴急地解开绑着顾巧双腿的绳子，脏手摸上她的腰，而顾巧却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撞开王强就往梯子上爬。

“他奶奶的！”王强大骂一声，扑过去抓顾巧的脚踝，又被她蹬了一脚。

爬出去了！

就在顾巧重见天日之时，她的后背上突然挨了一棍子，动手的人正是许柔。

顾巧顿时倒地，挣扎着往门口爬，眼泪滚滚而下，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

许柔气极，一脚踢在顾巧背上，恶狠狠地揪起她的头发，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她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贺铭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她死死盯着顾巧的眼睛，像一条吐信的毒蛇，可顾巧眼前一片模糊血雾，她什么也看不清。

“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等我留学回来他就会和我结婚，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当初考上大学的人是你，我顶替了你。”

说话的功夫，王强已经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他提着个榔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满眼凶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