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携家带口”，选座位要将就尽管有不少进步、但在班里依然垫底的二胖，还要考虑和老邢坐得近些，位置的选择就很少，有一回实在没办法，坐到了宋润洋和楚湘前面那一排。

　　那天上晚自习之前，赵一栗在和老邢激烈讨论一个其实很无聊、很没有实用价值的问题：九宫格加密法。

　　这个东西是老邢提出来的，大概意思就是，按照现在的九键拼音输入法，任何中文句子其实都能对应转化成一串数字，比如“我爱你”，要在手机上用九键输入法完整地打出来，就是96/24/64，老邢想知道，这种办法能不能作为一种加密方式。

　　“tຊ你这不扯淡吗，谁拿到你的密文，放手机上一打就出来了。”赵一栗犀利地指出，“而且无论是九键对应的拼音组合，还是拼音对应的具体字词组合都不唯一，你这是没啥现实使用的场景的。”

　　“我没说要实用，”老邢说道，“我就想知道，比如拿九键加密一段话，也不给你手机做辅助，就单靠人去排列组合各种可能，有没有办法给它完整还原出来。”

　　“完全原创，不是名言名句？”赵一栗撇撇嘴，“我觉得难。”

　　“老宋说不定可以。”他们两个一边说一边回教室，老邢看到宋润洋正好坐位置上，“哎，权威人士在呢！我要去咨询一下。”

　　于是他跑过去冲着宋润洋一顿手舞足蹈地描述，宋润洋沉吟一下说：“试试呗。”

　　“怎么试啊？”赵一栗问。

　　宋润洋从他的草稿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她：“你随便写点儿什么，至少一句完整的话吧，拿手机对着换成数字，不要用首字母简拼，我觉得我应该能翻出来，你拿一晚的时间出题，我二晚回来做。”

　　“那做不出来怎么办？”赵一栗真觉得这事难度有点大，“是不可以把数字输进手机里辅助的哦！”

　　宋润洋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直接丢到了赵一栗的书包里：“喏，作弊工具上交了，要打个赌吗？我赌我能做出来。”

　　“赌啥，赌啥？”老邢在旁边兴奋地搓手，“哎呀，老宋的话，一顿饭是不是太便宜了？”

　　“赌注再说吧，”预备铃已经响了，宋润洋随便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往隔壁走了，留下一句话，“赢了再说。”

　　这话说得，就像志在必得似的。赵一栗咬了一下嘴唇，好胜心被激发了出来，这节晚自习正好是英语，评讲白天做的那套卷子。赵一栗的卷子发下来也没有几个错，便全心全意地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出起题来，删删改改，她决定来个高难度的，她填了一首诗。

　　这首诗是以一个牵挂丈夫远行出征的女子的口吻写的，大意是：

　　今天的我抬头看到了天上的一轮满月，不知道你在遥远的地方看到的，会不会是和我这里相似的景象。你和我曾经留下美好回忆的好多地方，都因为连年的战乱变得枯败萧索，我站在月下看着满目的家国破碎、众生受苦，恨不得自己也能穿上重甲、和你一起征战沙场，如果身后能得海清河晏，我也是不怕成为荒沙中无人祭奠的亡魂的，因为月亮不但会见证我对你的相思，也会见证我不输给思念你的那一份愿以身许国的心情。

　　她在一晚结束后，把写满了数字的草稿纸递给了回来和他们一起上二晚的宋润洋，为了提高难度，她甚至没有给那些数字断句作为提示。

　　整个二晚，她都能听到宋润洋不断在至少“沙沙”地写着什么的声音，她花了不少力气让自己专注于面前的作业，而在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大概十分钟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然后她瞄了讲台上的英语老师一眼，飞快地转过身去，把宋润洋递给她的纸接了过来。

　　看第一句时，赵一栗的第一反应是宋润洋输了，因为从第一个字开始就不对。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宋润洋纸上写的，是她一晚写的那首诗的一首和诗。

　　他的诗大意是：

　　亲爱的妻子，等我收到你的来信时，天上的月亮阴晴圆缺已忘记了具体变换过几次，此时我抬头，看到的是一轮残月挂在天空之上，月光流淌在荒漠之中，恍惚中让我想起了从前和你上元节放灯的那条河。那时的河两岸是何等繁华的景象，但我记忆里那一天最美的不是天上的星辰或是灿烂的花火，而是你在人群茫茫中唯独看向我的那双眼睛。我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大敌已经退去，我们即将凯旋，令你悲伤和痛惜的一切，我都会回来和你一点点复原它们。

　　最后一句，他用一贯飘逸的行楷写道：

　　“待得堂前燕归日，青纱映月叙相思。”

　　“赵一栗，”二晚的下课铃刚刚响过，宋润洋就在她身后问，“我这算赢了吗？”

　　赵一栗站起来收拾书包，找到他的手机还给他，她张了张嘴，最后说道：“算你赢了，但你要赌的是什么呢？一顿饭？”

　　宋润洋就笑：“不急，最近时间少了点，再说吧。”

　　“那你自己记着。”赵一栗嘟哝，她和老邢都是谁赢了谁记账，输了巴不得对方忘了，“忘了我不管的哦。”

　　“嗯。”宋润洋一边点头一边有条有理地整理一个白天堆在他桌上的各种卷子、练习册，赵一栗站在那里看，想到他还有那么多常规的课业要兼顾，却花了一整个二晚解她的一首诗，一时间有些后悔。

　　“下次不玩了。”她看着那些一点儿都没有写的卷子说道，“你还是不要熬太久夜。”

　　“没事儿，”宋润洋用温顺乖巧的语气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大部分我就看一眼，然后丢垃圾桶里，花不了多少时间。”

　　然后他们两个各自收拾了各自的书包，放学依然是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高二下学期是平静的，抛却不带喘息的考试和不断波动的排名，甚至算得上愉快，真的如宋润洋所说，即使他不再日常上课，赵一栗依然每天都能看到他好几回，就算看不到，就知道他人就在隔壁，所以日常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宋润洋写给她的那首和诗，还有她自己写的那首诗的原稿，被她仔细地叠好，放到了那个放着贝壳、奖杯碎片、戏剧节两张合影的盒子里，不知不觉，那盒子居然快放满了，她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调整出合理的空间安排。

　　宋润洋和楚湘依然按计划，和所有人一起参加了高考的第一次全市模拟考试。零诊的难度一贯低，尤其是理科，考试排名出来，赵一栗都吓了一跳，她居然考了全年级第二，据说还进了全市的前十。

　　她居然比宋润洋还高一分，因为试题难度低，一分就挤开好几个人，她第二，宋润洋排名写的年级第三，但下一个和他差一分的，人已经是年级第六。

　　这个成绩令赵一栗的父母欢欣鼓舞，但赵一栗却十分冷静，她知道零诊的难度让它的成绩几乎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远不如后面的一诊和二诊有意义，所以在暑假，学校向她发出“高校联盟自主招生”的培训邀请时，她都没有回家和父母商量，就直接拒绝了。

　　“我完全没有竞赛的基础，花一个暑假去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