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妈妈皱着眉头，声音比平时提高了点，“以前我们都喊着大姐姐夫多多管教她们姐妹两，他们夫妻倒好，不理不睬，这眼下，闺女都嫁得什么婆家？两姐妹长得漂亮身材又高挑，可偏偏脑袋傻，现在只好便宜那两个不知哪儿来的外来小子。”
　　洪老太太比较喜欢余家大姐，瓜子面唇红齿白嘴又巧，像足大闺女年轻的模样，“别这样说，我瞧那两小子挺不错的，就是老家离得远，老人家见不到孙子心急。”
　　佟妈妈不再搭话，靠着坐垫闭眼假寐。
　　佟莹时而透过后视镜看她妈说这话的神情，时而若有所思故作镇定。
十
　　大泽镇下一站就是司前中学，再下一站就是洪家村。司前镇的中心位于司前墟，佟莹大姨便住在那，而洪家村下一站就是那，距离不远，洪文士和洪老太太经常带佟莹去那买菜。
　　洪家村早些年经过改造，村里不像旧时得兜兜转转才能开车进来，洪家后方的黄皮园被改造成水泥路，宽厚的水泥路成了洪家村改造后最大的特色。这样一来，佟莹开车从村牌底下直路开进去便是洪家后院。
　　旧时洪家侧门，正对小祠堂旁的垃圾池，垃圾池底下是一片湖水，每到夏季，垃圾池堆得越高，湖边的青蛙叫的越欢快。洪文士这时晚上也很活跃，背着自制的竹篓一路顺着河流摸虾蟹抓田鸡，清晨五六点回来，几个竹篓发出密密麻麻螃蟹打架声。
　　旧时正门门前杂草丛生，有些长有半人高的，草蜢蟋蟀最爱深藏其中，佟莹经常逮住它们，坐于门前几块又长又硬的大理石上玩耍。正门对面一片果树成林，有黄皮荔枝龙眼，不过是别人家的，佟莹没敢碰，只好眼巴巴求着洪文士去采自家果园的黄皮和龙眼解解馋。果树背后是几个养猪房，佟莹记得洪文士第一次就在这抱着小小的她，指给她看那头老黑猪，告诉她这是猪。
　　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过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它们跟着改造的步伐一步步被磨灭殆尽。祖公过世，果园没了，养猪的也不养猪，改行了，剩余一些老祖屋空空荡荡，狂妄的杂草从缝隙铺满路间也没人再去践踏。
　　前阵子洪家老太太和佟妈妈通电话还说，洪家老祖屋斜对面的邻居一生无儿无女无妻无伴，死后不知多少天，还是尸体散发恶臭才被人发现。
　　田地还在，还有人耕种，这倒让佟莹觉得这是块熟悉的地方。
　　三人刚踏进门没多久，佟妈妈也做足了日常拍照发朋友圈吸求关注的一系列工作，佟莹大姨洪绣元带着大外孙余少宝骑着电动车来到。八岁多戴着散光镜的余少宝依旧顽皮，一跳下车捡起一堆小石子砸向佟莹，每每砸中佟莹他就笑得欢快。偏偏佟莹是个大人，不好当场发作说他什么，只能黑着脸躲着这小祖宗。
　　佟莹时常告诉自己，余少宝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孩子罢了，不能跟他一小孩计较，好歹她是他表姑。她知道余少宝爱吃糖，偶尔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他一包不二家棒棒糖，余少宝的态度才好些，起码不会再追着她扔石子。
　　余少宝的妈妈是余家大姐余丽笙，在余少宝二岁时，他爹一人逃了，逃得不知所踪，余丽笙也没说两人发生什么事就这样掩盖过去了。但这些年余丽笙一直在外工作，从深圳到海南，很少回家陪伴儿子成长，只有一直用微信联系。久而久之，余少宝逐渐发现手机的乐趣，对手机的需求更甚洪绣元，经常抢了洪绣元的手机玩游戏看动画，也经常因此招来洪绣元一顿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