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带禧儿去敬酒。”盛淮年拉门，“后续周家与耿家共同商议取消结婚的对外声明。”

　　从包厢出来，盛淮年摸裤兜，咬出一支烟，直奔走廊尽头，倚着敞开的窗户点燃。

　　对面是公共盥洗池，秦念跟上去，拧开水龙头，搓洗旗袍。

　　耿先生一怒掀翻了餐桌，有菜汤溅在旗袍下摆，一滩黄黄的污渍。

　　她挤出一抔洗手液，一边搓，一边瞧镜子。

　　“你以前不抽烟。”

　　盛淮年眼底是闪烁的火苗，火苗之下，是暗涌。

　　“解除婚约的消息是过几天公开吗？”秦念小心翼翼试探。

　　她怕夜长梦多，早日划清界限，早日解脱。

　　男人阖目，仰起头，唇边是浓稠的雾。

　　他瘾小，烟雾未深入鼻腔和肺，简单在口腔和喉咙滚一遭，便吐出。

　　盛淮年不出声，她也不问了。

　　一枝枝桃花在窗柩外肆意摇晃，风吹落花瓣在他肩头，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直接拂掉。

　　五分钟，盛淮年熄灭了烟。

　　越过她，原路返回。

　　秦念望着他背影，走廊有多长，她望了有多久，“她们揭发耿世清，是你安排的吗？”

　　他没回头，亦没答复。

　　“你囚禁了胡生，逼他录制视频的。”她喊，“哥哥。”

　　盛淮年止步。

　　秦念上前，擦了擦他西服袖口沾染的烟灰。

　　男人沉默注视她，圆润白腻的小手一点点为他擦干净，抻平整。

　　他蹙眉，手臂一抬，抽离她。

　　推开2号包厢的门。

　　空气中仍旧弥漫着他衣服的味道。

　　他却像一阵风，消失在那扇门里。

　　秦念一愣。

　　“禧儿，进屋呀！”门又打开，耿世清的大姐亲昵握住她的手，“世清腿疼，辛苦你招待客人了。”

　　盛淮年正在给大姐夫敬酒，大姐夫和大姐同岁，四十出头，略弯下腰接他的酒。

　　“你过来。”盛淮年叫她。

　　秦念走进包厢。

　　“妹妹饮不了酒，她敬，我当大哥的喝，诸位别挑理。”盛淮年说完，看了她一眼。

　　她乖乖端起酒杯，“大姐，大姐夫...”

　　“耿大小姐，温先生。”盛淮年引导她，“世清的大姐夫姓温。”

　　大姐笑容一僵。

　　宾客们也面面相觑，猜不透他用意。

　　秦念按照他教的，又称呼了一遍。

　　盛淮年扬下巴，示意二姐，“这位是耿二小姐，世清的二姐夫在国外，不方便赶回，来日有机会你们见一面，没机会是缘分未到。”

　　“周公子，什么意思？”大姐茫然，“禧儿和世清都订婚了，这么称呼太生疏了吧。”

　　“耿大小姐今晚回娘家吗。”盛淮年所问非所答，“你回去一趟，一切真相大白。我让禧儿这么称呼，自然有这么称呼的缘故。”

　　大姐表情不太和善，没喝秦念的敬酒，匆匆去1号包厢。

　　大姐夫倒是喝了，盛淮年也陪着喝了。

　　二姐接到一通电话，慌慌张张离席。

　　敬完了2号包厢，秦念跟着盛淮年去3号，宾客大多是熟人，周家、耿家算是同一圈子的，人脉有交集，盛淮年游刃有余应酬着，秦念挨个敬，他挨个喝，一轮敬下来，他呼吸不稳，脸也红了，眼睛迷离。

　　秦念扶着他，分担一部分的重量。

　　“哥哥，你行吗？”

　　盛淮年低头，含了酒气的唇虚虚实实贴在她面颊，“行什么。”

　　她胳膊夹住他腰，衬衫皱巴巴的，包裹着劲窄结实的腰骨，皮带触手生凉，冷得秦念一激灵。

　　“周叔叔和周阿姨已经走了。”

　　秦念一直盯着1号包厢的动静，周淮康夫妇刚离开，大姐和二姐架着耿世清紧随其后。

　　徽园的后门停了一辆救护车。

　　耿世清似乎受伤了。

　　不晓得是自残，还是耿先生打的。

　　盛淮年扯开衣领，脖颈和胸膛同样是一大片红晕。

　　这副模样既懒散又野蛮。

　　“刷牙了吗。”他音色沙哑。

　　秦念明白他指什么，“耿世清没吻进来。”

　　盛淮年靠着墙，打量她红唇。

　　片刻，他拇指一蹭，露出她原本的唇色。

　　浅浅的粉白。

　　耿世清吻过的红唇格外碍眼。

　　盛淮年支撑到送完宾客，才上车回周家。

　　周淮康夫妇的车速度慢，这辆车速度快，差不多前后脚进家门。

　　何姨欢天喜地在玄关迎接，“夫人高兴得昏头了，连订婚帖也丢了，幸好家里有备份，没耽误吉时吧？”

　　订婚帖是另一名保姆送到徽园的，现场搞得一塌糊涂，何姨还不知情，走在后面的保姆朝她使眼色，警告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周淮康换了居家服，去书房。

　　狠狠一摔门。

　　周夫人一意孤行把秦念嫁给耿世清，导致了这场风波，周淮康显然对她极其不满。

　　老宅的保姆佣人察觉出气氛不和睦，蹑手蹑脚干活儿，大气不敢喘。

　　“禧儿，你上楼。”周夫人命令，“淮年留下。”

　　她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耿家招惹了什么人？又是胡生，又是女人，商量好似的，冲着耿世清大喜日子来的。”

　　“耿先生才五十多岁，在仕途平步青云，两个女儿女婿出类拔萃，必定是同僚的眼中钉，肉中刺。”

　　盛淮年神色平静，斟了一杯解酒的浓茶递给周夫人，“耿世清劣迹斑斑，我虽然帮他封口了一次，但他本性难改，早晚会声名狼藉。如果继续联姻，万一哪天曝光，周家上上下下无法做人了。秦念终归是您抚养长大的，推她进火坑会被圈子议论耻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名誉也毁于一旦了。”

　　他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所以我擅自做主，终结了这门亲事，希望母亲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周夫人瞥那杯茶，又瞥他，“禧儿今天订婚，世清就闹丑闻了，是不是太巧合了？”

第86章华菁菁的羞辱

　　“确实巧合。”盛淮年干脆承认，毫不怯场，毫不心虚。

　　周夫人一噎。

　　本以为他会粉饰太平，洗清自己的嫌疑，他倒诚实。

　　“为什么巧合呢？”

　　盛淮年撂下手中的茶，“我正打算向您汇报。”

　　一旁的司机呈上档案袋。

　　周夫人一瞟，是云航集团项目汇总。

　　她不解，“和叶柏南的公司有什么关系？”

　　“云航集团有一笔5亿利润的国际订单，北航集团同样感兴趣，我和叶柏南在竞争过程中，他败，我胜。”盛淮年镇静自若，真假参半，“合作方是一名女负责人，叫南茜，叶柏南不惜以身相许，交换这笔订单，却败在我手上，他咽不下这口气，又抓不到我的漏洞，于是瞄准了禧儿和世清的喜宴，给周家添堵，令周家难堪。”

　　司机扫了他一眼。

　　睁眼说瞎话又无懈可击的功力，还得是周公子。

　　祸水东引，引到叶柏南头上了。

　　他全身而退。

　　周夫人一怔，“你也以身相许了？”

　　司机呛得咳嗽，唾沫四溅。

　　低着头退出客厅。

　　“我没有。”盛淮年又端起茶杯，“我是正经手段赢的。”

　　周夫人半信半疑，“商场竞争有输有赢，为了一笔订单，得罪耿家？”

　　“当然不仅仅是订单，是多方面的因素。”他喝完茶，挑拣着果盘内的水果，“叶柏南不是相中禧儿了吗？与耿家为敌，肯定会和叶家夫妇商量，有家族支持，叶柏南才敢行动。”

　　周夫人眯眼。

　　是了。

　　淮康昨天讲过，叶家夫妇私下约他，想撮合柏南和禧儿重新交往。

　　十分诚恳。

　　禧儿嫁耿世清，圈子基本传遍了。

　　若不是叶柏南真动心了，真舍不得，精明的叶家夫妇没道理冒险，抢耿家的准儿媳。

　　意味着两家在台面上打擂。

　　是仇人了。

　　“你的意思呢？”周夫人试探。

　　“现阶段选择哪家的公子，证明在周家眼中对方比耿世清强，耿家夫妇会痛快吗。”

　　盛淮年点到为止，起身上楼。

　　周夫人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也上楼，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