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芊芊又交代了一些事，这才离开。

陈行长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不由得叹息。

“这样一个乱世，华大小姐一个弱女子，还要扶持一个花钱如流水的杜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服务员也是感叹：“有什么办法，华大帅和她的几个弟弟都死在了战场上，她一个人弱女子在这乱世只能依附杜家。”

“听说杜少帅这次看上了一个大学生，还要娶那个大学生，杜家怕也将没有华小姐的容身之处……”

……

华芊芊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论，只和小桃一路坐黄包车去往了学堂。

到达后。

小桃去寻那位苏清颜小姐了。

而华芊芊一身旗袍，站在新式女子学堂门外。

她盘起的妇人长发和这里来来往往的女大学生相比，就是两个不同时代的象征。

不多时，小桃就回来了。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蓝色斜扣上衣，黑色及膝中裙的清秀女子。

女子和报纸上的面容一样，明艳动人带着一股子青春朝气。

华芊芊看着她。

她也在打量着华芊芊。

苏清颜本以为华芊芊是一个旧时代的怨妇黄脸婆。

却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端庄大气，神态自若，连容貌也远胜于自己。

“苏小姐，久仰大名。”华芊芊先开口。

苏清颜柳眉微蹙：“华小姐，我本不愿见你。可你既然找上门来，我便会一会你，也好叫你死心。”

死心……

苏清颜高傲的语气，好似她才是正妻。

“我和萧羽是自由恋爱，不像你们媒妁之言是封建糟粕，你还是趁早放手吧。”

华芊芊本来还想问她是否真心愿意嫁给杜萧羽，此刻听到这些，还有什么不懂。

只是她不明白，报纸上明明说苏清颜是新时代女性代表。

为何现实中却罔顾人伦，拆人婚姻。

“苏小姐，你可知少帅除了有我这个妻子外，还有九房姨太？”华芊芊还是想点醒她。

可苏清颜满脸不屑：“萧羽都和我说了，她们不过是他被迫所娶。他已决定为我，把那些姨太太都遣散。”

‘遣散’二字说的真轻松。

好似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

都说耳听不如一见，华芊芊现在才深有体会。

她只平静的看着苏清颜：“苏小姐，少帅可有告诉你，三年前他是如何娶的我？”

苏清颜一愣。

华芊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回头对小桃道。

“我们回去吧。”

回公馆的路上，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

华芊芊望向天空，忽然想起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句话。

自由恋爱，和媒妁之约出现在了一个时代，本就是一个悲哀……

第3章

回到杜公馆没多久，杜萧羽的母亲便派人来请华芊芊过去。

后花园中，杜母坐在欧式圆桌旁，苦口婆心。

“林染，萧羽和那位苏小姐的事，妈都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

她顿了顿，紧跟着又道：“不过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他的九房姨太你都容下了，一个苏清颜，有什么容不下的？”

九房姨太都容下了！

一个苏清颜有什么容不下？

华芊芊心里说不出是怎么滋味，她望向一脸慈祥的杜母，不由地问。

“妈，您可知少帅为了她，要遣散九房姨太，还要和她一夫一妻？”

杜母眼底没有一丝惊讶，想必早就知道了。

她拍了拍华芊芊的手：“傻孩子，男人都是图新鲜，你先依着他，等过段时间，他就会知道你的好。”

依着他……

过段时间……

华芊芊的眼中都是失望。

杜母身体不好。

丈夫杜大帅和儿子杜萧羽常年在外，三年来，一直是华芊芊这个儿媳在照顾她。

杜母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林染，你的父母弟弟都离世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亲妈，我会把你当成亲女儿对待。”

华芊芊本以为杜萧羽做出这样的事，杜母多少会帮自己说话。

可眼下看来婆母毕竟是婆母，比不得自己的母亲。

毕竟，没有母亲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作践！

这时，一道慵懒惬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弟妹，你可莫要小肚鸡肠，萧羽不过就是娶个妻子罢了，依他又如何？”

说话的人，是杜家嫁出去的大小姐，也就是杜萧羽的姐姐杜北冬。

小肚鸡肠！

华芊芊看向一身洋裙，满脸大度的杜北冬。

不由的想起一年前，她的丈夫要纳妾，杜北冬过来寻死觅活的样子。

果然，人都有两幅面孔，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华芊芊薄唇轻启：“大姐还是先让姐夫纳了妾，全了自己大度的名声后，再来管我的事。”

“你！”

杜北冬正要发怒。

华芊芊又对身边小桃说。

“小桃，你去跟陈行长说一声，把杜家大小姐的分账户销掉。”

以前她是看在杜萧羽的份上，帮衬嫁的不好的大姑子。

如今她没那么傻了。

“林染，你怎么能……”

杜北霜脸色惨白，她话还没说完。

华芊芊起身离开。

“婆母，大姐，我先走了。”

嫁入杜家三年，这是华芊芊第一次那么生分的称杜母为婆母。

小桃一路跟着华芊芊回去，气得不行。

“小姐，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您为了杜家呕心沥血，杜家老太太和那个大姑子根本没把你当杜家人。”

“她们都忘了，要不是您一直用自己的嫁妆补贴杜家，又苦心经营生意，哪儿有她们现在的体面。”

“您可是华龙勋大帅的长女，您的外祖母可是晚清祁王府最受宠的格格，她们怎敢这么欺您？”

听到父亲的名字，和外祖母，华芊芊的眼眶有些湿润。

父亲已经战死！

祖母更是早就埋入了黄土，连同整个清朝都没了……

她这个大帅之女，晚晴遗孤，早算不上皇亲贵胄。

那苏清颜不一样，华芊芊听人说，她不仅仅是个才女，而且父母尚存还有兄弟姐妹帮衬，是个殷实的商贾之家。

杜家如今看不起自己，理所应当。

华芊芊牵起了小桃的手，安慰她。

“小桃，莫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怒。从前是你小姐我识人不清，现在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不是坏事。”

小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我只是想着，如果大帅和太太还有公子们在天有灵，看着您现在这样会多么心疼。”

华芊芊思及父母弟弟妹妹们，又想到昔日欢声笑语的华公馆，也险些落了泪。

她似是下定决心。

“小桃，我们回家吧。”

小桃点头：“那小姐我们这就回去小住一天。”

“不，我想彻底回到华家。”

第4章

小桃眼眶泛红，不解的看着华芊芊。

“小姐，如果您回去，不就是成全了他们吗？”

华芊芊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

“就当成全他们吧。我可是华龙勋的女儿，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当初九房姨太太皆是杜萧羽无奈收下，从未碰过，所以我能忍下来，与她们好好相处。”

“现在不同，他已经彻底变心，让我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让我继续管理杜公馆的烂摊子，我还没那么傻。”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小桃。

“我们先把在杜公馆里属于自己的物件清一清，三天后，就回华家。”

“好。”小桃重重的点头。

……

入夜。

华芊芊这一天经历太多，一躺下便被睡意裹挟。

可还没睡多久，就听到房门被人狠狠推开。

“砰”的一声！

华芊芊陡然惊醒，就看到一身军装的杜萧羽满身寒意的朝着自己走来。

“本帅不是说过，让你别去打扰清颜？你为何要去新式学堂，还跟清颜说那样的话。”

打扰清颜，说那样的话？

华芊芊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杜萧羽满身怒火，不由反问他道。

“少帅，作为你的结发妻，你要重娶，我为何连见那女子一面都不能？”

“还有，我今日和那苏清颜所说的话，句句为实，你确实是有九房姨太，也确实曾许诺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人好。”

“我可有一句假话？”

杜萧羽一噎，一时有些难堪。

下一刻，他又斩钉截铁地道。

“华芊芊，三年前是本帅年少轻狂，错把和他人争强好胜当做是对你的爱意。”

“直到本帅遇到清颜，才明白爱一个人是爱她的本身，无关她的身世容貌以及名声。”

三年前，华芊芊作为华大帅的长女，不论是才情，容貌，还是身世家底都是沪上女子中最优秀的存在。

当时不少青年才俊各界名流求娶她。

杜萧羽觉得自己娶她，不过是和那些同辈的人，一争高下。

到手后，他才知道华芊芊是多么寡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