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就这么算计我？”

　　沈青姝看着这样的楚凌风忽然笑了起来，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相伴相知多年，他竟会如此想她。

　　她声音嘶哑，“楚凌风，我就要死了，没理由这样做的。”

　　楚凌风闻言有一瞬怔愣，但只有一瞬。

　　旋即，他忽得怒火更甚。

　　“我真没想到你连这种借口都想得出来，真不愧是皇宫里长大的公主殿下，当真是好手段。”

　　话如利刃，狠狠刺中沈青姝，疼得她说不出话。

　　可落在楚凌风，却像是她在默认。

　　一时间，他怒极反笑，逼视着沈青姝的双眼，几乎一字一顿。

　　“如果你真的要死，就更该自己去和亲。”

　　“北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与其滥用权威让惜云去送死，还不如你这个护国公主深入敌营，亲取可汗首级。”

　　“说够了吗？”

　　沈青姝忍着喉咙血腥打断。

　　她哽咽着：“我若是一个滥用权威的小人，又何苦多此一举跟你去边关？我让父皇强行下旨令你娶我，不好吗？”

　　“我若不把你当自己人，你又哪来的底气横冲直撞我的公主府？”

　　声音落，她的泪也落。

　　一滴滴的清泪，落在楚凌风的眼中，他一瞬间怒火全无，终于冷静下来。

　　边关三年，她差点被砍断手筋都没哭，可现在……

　　他有些无措：“青姝，我……”

　　“我会去和亲的，但不是为了你和顾惜云，我只是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大元，如今适龄出嫁的公主只有她一人。

　　说完话后，沈青姝就偏开头不再看楚凌风：“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楚凌风抿了抿唇，最终仓皇离去。

　　“咳咳！”

　　憋了许久的沈青姝再也压不住喉咙，她捂住唇，殷红的血从指缝滴落。

　　“滴答滴答”

　　她垂眸苦笑，缓缓擦干唇角血迹，准备面圣。

　　不久，大元皇宫。

　　元帝见到沈青姝入宫原本很是欣喜，可当她说明来意，却大发雷霆：“胡闹！是楚凌风让你来的？”

　　沈青姝跪在下方，一直不曾起身：“是儿臣自己的意思，儿臣自请前往北狄和亲！”

　　说罢，她重重叩首，语气坚决。

　　“父皇，儿臣生在皇室，食万民之禄，享公主尊荣，过了十六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在边关，儿臣亲眼看见百姓在战火中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尸横遍野。”

　　“边关真的不能再打仗了，儿臣此去只愿能为我大元换三十年太平，让百姓休养生息，待到我大元马踏北狄之日，儿臣一定能重归故里。”

　　退婚与和亲的旨意同时到了明恩侯府和公主府。

　　听说楚老太君接到圣旨时险些气昏过去。

　　沈青姝屏退报信的女使，坐在桌前继续研究北狄的地形图，夏日炎炎，她却要抱着汤婆子。

　　窗框处忽然传来一阵异响，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被人从外面塞了进来。

　　沈青姝看着窗外晃动的人影没有理会。

　　外面的人半天没听到动静又不死心地摘了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响。

　　那是沈青姝在边关常常吹起的曲子，只是外面的人技法生涩，好好的一首曲子吹得断断续续，难以入耳。

　　但边关三年，是她最高兴的日子。

　　沈青姝被扯动情绪，才愿意开口：“退婚圣旨已下，你不去和顾惜云报喜跑来找我做什么？”

　　听到沈青姝的声音，楚凌风这次跟着端药的女使走进屋。

　　还厚着脸皮凑到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她的肩膀。

　　“青姝，上次是我说的话太难听了，我给你道歉，你别生兄弟的气，好吗？”

　　沈青姝面无表情推开他，“可别，我这种阳奉阴违滥用权威的人哪配和光明磊落的明恩侯做兄弟的。”

　　“那你打我吧。”楚凌风握住沈青姝的手腕就往自己脸上招呼，沈青姝挣脱不开，只好握拳避开他的脸。

　　“你不舍得打我，那一定就是原谅我了。”楚凌风满眼期盼。

　　望进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沈青姝心头一颤。

　　罢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同他置什么气呢？

　　随即，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

　　楚凌风眉宇间尽是喜色，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递上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和惜云的大喜之日你若不来我这辈子都会遗憾的。”

第6章

　　啪——

　　药碗落地，四分五裂。

　　送药的女使看着楚凌风手中的请帖，出奇愤怒。

　　她大步走上前把沈青姝护在身后，猛地推了楚凌风一把，毫无防备的楚凌风竟被她推了一个趔趄。

　　还不等楚凌风发作，就见女使红着眼眶撕了请柬，大声喝道：“你还要不要脸？我们公主为了你都快没命了你……”

　　“阿愿！”沈青姝用力握住了女使阿愿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公主……”阿愿愤愤地瞪了楚凌风一眼。

　　楚凌风这才注意到沈青姝手上的汤婆子，拧眉问：“你的身体？”

　　“无妨，入宫那日淋了雨，有些着凉不碍事，阿愿那丫头你知道，有口无心，你别在意。”

　　沈青姝咬紧了牙关，“没什么事你先回吧，我有些累了，你们的婚礼有机会我会去的。”

　　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苍白的厉害。

　　楚凌风心头飞快闪过一丝莫名不安，但他没抓到答案，就被女使推出门外：“青姝，那你好好休息。”

　　楚凌风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那一刻，沈青姝再也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寒毒入了心肺，每日喝药也压不住身体的破败了……

　　下午。

　　楚老太君也来公主府探望。

　　沈青姝亲自出门把楚老太君迎了进去。

　　屋内，楚老太君握着沈青姝冰冷的双手怔愣许久难以开口，最后只得长叹一声：“孩子，你受苦了。”

　　沈青姝反握住楚老太君，微微用力。

　　“老太君，一国公主前去和亲没什么苦不苦的，只是今生有缘无分，和您做不成一家人。”

　　一时间楚老太君老泪纵横。

　　“你与凌风的婚事我是最看好的，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念着那个顾家女，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永绝后患。”

　　沈青姝握紧楚老太君的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老太君，凌风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就是想要争一个能由他掌控的未来，您就成全他这一次吧。”

　　楚老太君看着沈青姝苍白的脸庞，心中悲恸。

　　“孩子，你对凌风的心思大家都看得到，他绝非对你无意啊，我只怕他现在不知，待到来日追悔莫及！”

　　沈青姝怔愣了瞬，随后苦涩笑笑：“您不必宽慰我了，凌风对我绝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边关三年，她见证他的思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对顾惜云的爱。

　　楚老太君离开公主府时，沈青姝亲自送她出门。

　　临行前，她将自己给楚凌风准备的新婚礼物交给楚老太君，老太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抱着木匣上车离开。

　　就在沈青姝松了口气，准备回府休息的时候，楚凌风忽地从一旁冲出来，一把将她掠上马。

　　“楚凌风你干什么！”

　　与沈青姝的恼怒不同，楚凌风似乎心情极好，声音轻快。

　　“重光寺的昙花就要开了，我们得快点，免得错过花开。”

　　察觉到沈青姝还在挣扎，楚凌风随手拍了一下，“别急着拒绝我，昙花一年只开一次，一次也只有一两个时辰，错过了这次你可就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