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姜长宁是第一次被姜母无视，她咬着牙，不悦的看着姜云栖棺木。

　　可到底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发脾气，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姜长宁只得装模作样低着头，假装难过：“姐姐……”

　　她边假哭边用手帕遮眼，可依旧还是没人理她，装了会也就累了懒得装了，索性让丫鬟帮自己撑起伞淋雨。

　　又过了一会，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带着圣旨到了。

　　大太监看着沉寂在悲伤中的众人，也难以悲痛，缓了缓后，才沉重的宣读圣旨——

　　“兹闻昨夜北齐大军偷袭，姜氏女将姜云栖巾帼不让须眉！英勇奋战！誓死守城！朕既欣慰又痛心永失良将！特追封姜云栖为女侯爷，封号凤阳侯，受世人敬重！另丧礼以大周朝国葬待遇葬之！钦此！”

　　姜父沉重的接过圣旨，含泪道：“老臣，谢皇上。”

　　大太监扶着姜父起来，沉重劝慰：“姜老将军，将军夫人，二老还请节哀，保重身体啊！让姜将军早早入土为安吧。”

　　姜父紧闭着双眼点头。

　　大太监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黑棺中姜云栖的容颜，步伐沉重的转身告退了。

　　大周朝，失去了一位好将领啊！

　　姜父攥紧圣旨，看着沉寂在悲伤中的众人，沉默片刻后，大声高喊出声——

　　“我儿是大周朝的英雄！姜家军听我号令！我们一起带云栖回家！”

第12章

　　话音落下，百姓纷纷自发让开出一条道路。

　　而姜家军将士们也抹去泪水，再次抬起了姜云栖的棺木。

　　姜长宁也连忙站起来，扭动了脚脖子，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就要坐上马车回府。

　　却不料，慕回衍像疯了般拦住抬棺的人，双眸猩红——

　　“不能走！你们不能带走云栖！她说过会嫁给我的！你们谁都不能把她带走！”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慕回衍。

　　从前那个温文儒雅，谈吐有礼的世子，现在被雨水打湿了衣襟，凌乱了发冠，狼狈破碎得不成样子。

　　不少人看着，都有些不忍。

　　慕回衍依旧死死抱着，嘴里喃喃道：“别走，不能走，等我……”

　　“够了！”

　　姜父倏然沉声打断，深沉的眼眸里有悲痛也有怒火。

　　他看着慕回衍，厉声警告：“慕世子，既然你在小女生前没有好好待她，死后就不必再如此执着！”

　　“如你执意如此胡闹，别怪老臣不顾君臣之礼！”

　　慕回衍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悔恨，和现在睡着了的姜云栖。6

　　俨然像失了魂。

　　姜父眉头紧紧蹙起。

　　他不是没给过慕回衍机会的，三年前，慕回衍登门将军府时，曾牵着姜云栖的手说：“姜老将军，晚辈请您把云栖托付给我，回衍此生定会给她幸福，照顾她一生一世，与她不离不弃。”

　　那时，姜父看到了慕回衍眼里的深情，从而也是放心的。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越来越觉得当错自己看错了人。

　　慕回衍一次次让他失望，徘徊在两个女儿中间，姜父不是看不明白，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无法决衡。

　　也都怪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

　　思及此，姜父命人直接拉开了慕回衍，沉沉道：“慕世子，小女已逝，还望你以后别再来打扰！从今往后，将军府与世子府再无瓜葛！”

　　“父亲……”

　　听到这话，姜长宁立马就不淡定了。

　　“女儿和回衍哥哥……”

　　她本想说自己和慕回衍的婚事，可却被姜父凌厉的眼神扫了回去。

　　大局为重，她只得不情不愿的扶着姜母上了马车。

　　没关系，反正婚事都贴了皇榜，定不会有任何差错。

　　姜父也翻身上马，率军带着姜云栖的黑棺回府。

　　“姜将军好走！”

　　悲恸的哭声从一地而起，随后星火燎原，满城皆哀。

　　抵御外敌几十年，姜家军在百姓中是有一定声望的。

　　大周朝建立二十载，姜老将军率领姜家军一次又一次的战胜来敌，守卫疆土，后来姜家女将姜云栖更是如此。

　　就连孩童在学堂都有一个传说，只要姜家将在，姜云栖在，大周朝就能永享太平，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所以在听闻姜云栖昨夜护城捐躯后，许多人都自发前来，随后便是无尽的悲伤。

　　雨下了很大，百姓中无一人离开，他们跟着姜家军的队伍慢慢移动，像送别又像是护送。

　　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了。

　　“送姜将军！”

　　又是一声悲恸的送别声，慕回衍终于从怔愣中回神。

　　他看着已经远走的黑棺，不管不顾，狼狈的追上去……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他还想再见她一面。

第13章

　　这一日，平阳城的雨，足足下了一整日。

　　就连老天好像都在痛心失去了这样一位保家卫国，英勇善战的良将。

　　而此刻，将军府挂满了白幡，浓浓的悲戚。

　　灵堂内，姜父背手而立，没人看到他脸上的忧伤，只会时不时听到深深的叹息声。

　　不远处，还有小丫鬟们小声的议论声——

　　“以前都以为夫人不在乎云栖小姐，只爱长宁小姐，现在看来，也不全是。”

　　“是啊，看来夫人还是在乎死去的那位云栖小姐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伤心哭到晕厥了。”

　　慕回衍赶到时，刚好听到这些话，心口都泛着痛。

　　倘若姜云栖还活着，要是知道父母是疼爱她的，该会有多开心。

　　他很想告诉那个让人心疼的姑娘：“云栖，你听，姜夫人姜老将军都是爱你的，你不是没人爱的。”

　　可是姜云栖却听不到了……

　　永远的，听不到了。

　　一瞬间，慕回衍眼眶蓦然湿润。

　　他站在原地，等到姜父离开后，才悄然走进去。

　　走到棺木旁，他伸出袖子小心翼翼地帮姜云栖擦去脸上的那抹血迹，嗓音无比温柔。

　　“云栖，我知道你最爱干净，不想脏兮兮的走，我帮你擦掉，你能不能多来梦里看看我？”6

　　棺木中，女人安静的躺着，无任何回应。

　　慕回衍静静的看着，双眸再次泛红。

　　突然，他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跳进了棺木里，躺在了姜云栖的旁边，将她紧紧的抱住。

　　而后挂着微笑，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心里终于感觉到了那丝温暖。

　　仿佛间，慕回衍好像又一次看到了穿着一袭枫叶红的衣衫，眉眼坚定在军营练剑的姜云栖。

　　第一次遇见，他就动了心。

　　还差点忘了皇帝给他的任务，他本想处理完手中事，就去和这个明艳的姑娘打招呼，可等他出来后，人已经不见了。

　　后来经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她叫姜云栖，是姜府丢失的女儿，梦想是成为一名女将军。

　　再后来，他送给她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为了她的喜好而准备的。

　　每一次的靠近，都是他预谋的，可也都是真心。

　　好在，终于在三年前打动了她的心。

　　告白那日，他紧张了好久，最后想了很久，给了她如万家灯火般的烟花。

　　她曾说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家人的疼爱。

　　那他就赠与他世界上最明亮的光，给他如烟火般璀璨的温暖。

　　可后来，他忘了这些承诺，只想着修复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忽略了姜云栖的感受。

　　他悔恨，连带着抱着姜云栖的双手也越来越攥紧了。

　　夜风微凉，吹得慕回衍脸和手都是冰冷的，可心却是暖暖。

　　只因身旁就是他最爱的姑娘。

　　忽然，怀里的女子好像动了动，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慕回衍……”

　　这声音？

　　慕回衍激动的睁开眼，入眼是那个一袭红衣的姜云栖。

　　他想上前，想要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