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颜拾欢才发现她小腹隆起，看着像有四五个月左右的身孕了。

“谢谢你。”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孩子不听话。”

颜拾欢也跟着笑了：“没事就好。”

只是心中不觉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

若他与谢容时恩爱两不疑，想必也早有孩子了。

两人聊了两句，颜拾欢得知她叫杜云兰，家住在潞州城外十里的鸣涧山下，今天是特意来这儿采些清明菜回去。

颜拾欢看她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又看她有身子，便道：“我送你回去吧，你怀着孩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说完，她去跟苏淮打了声招呼后接过杜云兰的篮子扶着她朝鸣涧山去。

路上，杜云兰再三道谢，还要留她吃晚饭。

颜拾欢见她穿着朴素，但面色红润，眼底多了几分羡慕：“你相公一定待你很好吧？”

闻言，杜云兰羞涩地点点头。

颜拾欢眼神微沉。

心中叹息这样平凡人家的幸福她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得到了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地方。

篱笆围绕着茅屋，一群鸡在外头的桃树下扒着草，不远处的湖中游这着几只鸭子。

青山绿水，袅袅炊烟，俨然是一世外桃源。

“颜姑娘快进去坐会儿。”杜云兰接过篮子放下，准备去给颜拾欢倒茶。

颜拾欢进了屋，里头的布置也很简朴，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人气儿。

“来，喝茶。”杜云兰将一杯茶放在桌上。

颜拾欢疑惑：“你相公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儿。”

杜云兰笑了笑：“他在邻村的私塾里教书，一会儿就回来。”

颜拾欢点点头，抿了口茶水。

杜云兰要去厨房准备饭菜，说什么都要她留下。

架不住杜云兰的热情，颜拾欢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她起身扫视了眼屋子，床榻上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让她不觉想起了谢容时。

他也很喜欢穿月白色的衣裳。

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云兰，我回来了。”

颜拾欢心一窒。

这声音是谢容时！

第二十九章 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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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拾欢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她苦苦寻了数月的谢容时怎么会在这儿，而且怎么可能……会另娶她人。

颜拾欢站在原地，想出去看个究竟，然而双腿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无法挪动。

“回来了，对了，家里有客人。”杜云兰声音温柔。

“客人？是谁？”

再次听见这声音，颜拾欢心开始不断收紧。

她抬起沉重的腿，大步走了出去。

可当看见院中人时，脚步猛地一滞。

果真是他，谢容时！

而谢容时看见那熟悉的人突然出现时，满目惊愕。

一瞬间，三年中相互冷言讽语的同处画面如雷响彻在二人脑子里。

谢容时望着她，薄唇轻颤：“颜拾欢？”

杜云兰不解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们认识？”

“认识。”颜拾欢声音沙哑，竭力保持着冷静，“认识已经不足以形容我们的关系。”

闻言，谢容时面色一凝，看着杜云兰道：“你先去烧火，一会儿我来做饭。”

杜云兰点点头，但仍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一眼才进了厨房。

颜拾欢抑着心尖上刺骨的疼痛：“想不到堂堂驸马也会做饭。”

谢容时攥紧了手，眸色复杂：“你没死？”

短短三字像是把利刃刺穿了颜拾欢的胸口，更像在嘲笑她那些多余的残情。

她的驸马，她深爱的丈夫，如今成了别人的依靠！

颜拾欢红了眼，凄然一笑：“我没死，你很失望？”

气氛渐渐僵凝，谢容时看了眼厨房：“你想干什么？”

那维护的一眼有一次刺痛了颜拾欢的心，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看来你是已经放下了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谢容时唇线微动：“争累了。”

他谋划多年，终是输给了萧瑾辰。

他以为颜拾欢已经死了，便远走他乡寻另一番天地。

可不曾想关于颜拾欢的点点记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

直至因为不慎落河被杜云兰救起，自己才能和以前那样活着。

谢容时看着颜拾欢那张丝毫没变的脸，被勾起的一丝情意却被理智狠狠压了下去。

他现在的妻子是杜云兰。

颜拾欢眼神从失望到渐渐染上抹怨恨：“好一个争累了，就因为一句‘争累了’就能抹去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吗？”

满含悲凉的语气让谢容时心微微一紧：“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若你想杀我，动手吧。”

他顿了顿，忽然压低了声音：“只是别伤害她。”

颜拾欢眼眶一热，突然笑了出来：“从前你为了妆妃，如今为了杜云兰，你总是在为别人伤害我。”

她双眼晶莹，却又藏着无尽落寞。

谢容时似是不像以前那般桀骜，面对颜拾欢的讽刺，他没有反驳。

颜拾欢看着他，一字字道：“我一直在想自己能不能狠得下心杀了你，可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将剑鞘又握紧了几分，眼底涌起阵阵杀意：“谢容时，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吗？我恨我自己对害死师父的你心软，我恨我还对你留有一片痴情，我更恨你的无情无义，你的虚伪冷酷，我恨不得一刀刀割下你的血肉，再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红是黑！”

话音刚落，颜拾欢突然拔出剑指着谢容时，泪水却也跟着落下。

“我要……亲手杀了你，为师父，为从前的我报仇！”

第三十章 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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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时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地看着眉眼满是痛苦的颜拾欢。

有那么几个夜晚，他也梦见过她用剑这样指着自己。

他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无法言喻的惆怅。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对颜拾欢有情有愧，所以才在每个梦里他都可以从容面对她的报仇。

谢容时的镇定却让颜拾欢更加难受，若他像以前那样，她也许能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胸膛。

“颜姑娘！”

杜云兰惊诧的声音让颜拾欢一怔。

待她反应过来，杜云兰已经挡在了谢容时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杜云兰白着脸盯着颜拾欢手里的剑。

谢容时将她拉至身后：“云兰，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你可是我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杜云兰一脸焦急。

谢容时看向颜拾欢：“对不起，云兰，我没办法等到孩子出世了。”

杜云兰顿时哭了出来：“你在说什么？”

她转头看着僵住的颜拾欢，声泪俱下：“颜姑娘，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颜拾欢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谢容时扶着杜云兰，眼眶微红：“是我欠她的，我得还。”

闻言，杜云兰愣了愣，忽然朝颜拾欢跪了下来。

谢容时一怔，慌忙将她拉起身，被她推开。

“颜姑娘，我不知道相公以前做了什么事，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我求求你，你放过他吧，我求求你了……”杜云兰哽声哀求。

谢容时把她揽起，紧张地看着她。

颜拾欢看着眼前这一幕，所有的情绪都像是在心底炸开，最后又全部消散不见。

她视线落在杜云兰的隆起的肚子上，良久，她脱力般地放下了剑。

“一个要杀，一个要救……”颜拾欢苦涩一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对谢容时的情意就是一场梦。

一场醒来后只记得眼泪的梦。

颜拾欢仰头逼回眼泪，看着谢容时一字一句道：“谢容时，我原谅你了，但我不会替师父原谅你，倘若有一日你突遭横祸，你不要怨天尤人，因为那是你的报应。”

说完，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越过谢容时和杜云兰一步步离去。

谢容时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一道伤口隐隐开裂，淌出了鲜红的血。

他与颜拾欢早已在一场场明争暗斗中错过。

即便自己意识到对她有情，他也明白两人再无可能。

若从前他们隔着的是高山，此刻隔着的便是一条无尽血河。

颜拾欢注定是他这辈子对不起的人。

风吹的树颜簌簌作响，颜拾欢攥着剑走在林间，双目无神。

在不知第几次的踉跄后，她猛地向前摔去。

掌心的痛楚终于让她恍惚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颜拾欢看着手中的血痕，视线渐渐模糊。

泪水滴落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痛，可这种痛远不及心底的痛。

颜拾欢抽噎着，哭的像个孩子。

她终是没能杀掉谢容时，甚至看着他和别的女子恩爱生子。

想必全天下没有比她更窝囊的人了吧。

颜拾欢强撑起身子，狠狠擦去眼泪后深吸了几口气。

如此也好，她再无牵挂，可以去找那真正的自由了……

第三十一章 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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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拾欢回到武馆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理。

馆主夫人以为她病了，便让人去请大夫，等大夫来了她才从里面出来。

“欢儿，你怎么了？”馆主夫人担心地看着她，“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颜拾欢故作无事地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