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潋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于政皮笑肉不笑道，“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原本就已经过的举步维艰，尝遍了人生大半的苦，但依然坚挺，不屈不挠，还上赶着想感受下爱情的伤。”

沈茴抿着唇角笑，推门下车，“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于政，“看过木心的《云雀叫了一整天》吗？”

沈茴，“嗯？”

于政低着头看沈茴，“我追索人心的深度，却看到了人心的浅薄。”

第364章 他在

同是从低谷泥沼中攀爬过来的人，于政怎么可能不盼着沈茴好？

他何止盼着沈茴好，他还盼着沈茴跟陆熠能够长长久久，好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温暖，也真的矢志不渝的爱。

于政话落，沈茴没作声。

于政摇了摇头，“果然，心理医生不能跟病人做朋友，会心软。”

沈茴轻笑，“你们这行没有规定有心理病的人不能当医生吗？”

于政一本正经道，“这点确实没有规定。”

于政说完，冲着沈茴抬了抬下颌，“走吧。”

沈茴，“钥匙带了吗？”

于政拍了拍上衣兜，“带了。”

沈茴当初被送孤儿院后，姜家的老房子没多久就被姜新远这边的亲戚卖了。

沈茴成年后，存钱把房子买了回来，但因为过了不心里那道坎，钥匙就一直由于政保存着。

两人穿过马路进小区，每走近一步，沈茴的呼吸就会紧一分。

于政走在沈茴身侧，声音不似刚才的调侃，温和许多，“如果受不住就跟我说，别硬撑。”

沈茴汲气，“我还好。”

沈茴真的是很久没来过这里，小区院子，陈设，除了变得破旧，跟记忆力几乎完全重合。

于政，“去家里看看？”

沈茴，“嗯。”

姜家老房子在小区进门左手第二栋四楼，402。

两人并肩往里走，上楼梯时于政故意慢了半拍，“你先走。”

沈茴微抿唇角，迈步上台阶。

三十多年前的楼梯台阶还是水泥切成的那种，没有贴瓷砖，即便打扫的再干净，看起来也像是落了一层灰。

上楼梯，沈茴手落在楼梯的木质扶手上。

扶手已经退去了记忆中的黄，变得斑驳，木纹看起来有些明显，摸上去还有粗糙扎手。

于政跟在她身后，“想到了什么？”

沈茴，“我妈在这里跪着求过我爸让他别走。”

于政闻言蹙眉，“好的记忆呢？”

沈茴摇头，“想不起来。”

于政嗓音放缓放温和，“肯定有的，只是你忘了，你再想想。”

沈茴，“真的想不起来。”

于政默声。

从一层到四层，沈茴磨磨蹭蹭走了将近十分钟，于政紧随其后，生怕她一个控制不住犯病。

心理疾病这种东西，最是没有预兆。

这也是沈茴为什么执意要治病的原因之一。

走到402房门口，于政掏出钥匙开门。

房门打开，于政率先迈步进门，转过头看向沈茴，“要进来吗？”

沈茴僵站在门外，记忆深处有东西不停的翻涌，下一秒，恶心感袭来，她单手撑在墙壁上，一阵干呕后，吐了出来。

于政见状，皱着眉上前，“你这应激反应还是跟之前一样激烈。”

沈茴佝偻着背吐，把早上吃的那点早餐吐的一干二净。

半晌，沈茴苍白着脸抬头，掏出车钥匙递给于政，“帮我去车里拿瓶矿泉水。”

于政接过车钥匙，担忧的看向沈茴，“你要不先下来缓缓？”

沈茴执拗，“不用。”

于政眉峰皱出一个浅‘川’，“房间里的装修陈设虽然已经变了，但格局没变，你别自己进去，在门口等我上来。”

沈茴，“嗯。”

于政深深看了沈茴一眼，迈步下楼，走了几步，回过头警告她，“你要是自己进去，下次我就给你换心理医生。”

沈茴背对着于政摆手，“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沈茴话落，于政转回头小跑着下楼梯。

于政离开后，沈茴站在门外没动，视线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客厅。

她现在真的是想不起儿时的半点快乐，能记起来的全部都是伤害。

比如在这个客厅里，苏云因为姜新远出轨，喝酒买醉，醉了之后，就会用家里的一个芦花鸡毛掸子打她。

不论她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如何哭，如何喊‘妈妈求求你别打了’，苏云都不肯收手。

苏云骂她是赔钱货。

骂她不争气是个女儿身。

思绪飘得太远，回忆充斥着脑神经，沈茴突然感觉头脑一片空白。

就在沈茴觉得自己快要眩晕倒下时，一双大手撑住她后腰将她托了起来，紧接着，耳边响起陆熠暗哑的声音，“乖，没事了，我在……”

第365章 恶心

有那么一瞬间，沈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侧头看陆熠，双眼空洞无光。

陆熠俯身，头低了低，落吻在她满是悲怆的眼睛上，“是我。”

沈茴心倏地一颤，眼泪徒然滑落。

再然后，眼泪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沈茴哭的歇斯底里，陆熠把她扣在怀里眼眶通红，嗓音又沉又哑，“没关系，他们不爱你，我来爱你，我会把所有人亏欠你的爱，全部弥补给你……”

于政拿着矿泉水上来时，沈茴还在哽咽。

陆熠正在帮她转移注意力，低着头跟她耳鬓厮磨。

于政迈步走近，轻咳两声，“矿泉水。”

沈茴闻言微微侧头。

于政心虚，拧开矿泉水递过去，“漱漱口。”

沈茴从陆熠怀里站直身子，接过于政手里的矿泉水，漱口后浅抿了两口，视线在陆熠和于政身上徘徊，淡声道，“你们俩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于政，“他跟踪我！”

陆熠，“他收了我十万，给我通风报ᴊsɢ信！”

于政和陆熠几乎是异口同声，沈茴轻挑眼皮，没作声。

楼道里的气氛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两个男人对视，气势一如第一次见面般剑拔弩张。

沈茴扫了两人一眼，提唇，“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于政垂眼看沈茴，“准备好了？”

沈茴，“嗯。”

沈茴说完，看向陆熠，抿了抿唇角道，“你是想陪我进去？还是留在门外等我？”

陆熠没回话，牵过沈茴的手攥住，十指相扣，用行动给了她答案。

陆熠的决定，沈茴早料到了，丝毫没觉得意外，抬眸看他，清浅的笑了笑，“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大概会……不太正常……”

陆熠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攥紧，拿到薄唇前亲吻了下，沉声道，“我会保护好你。”

跨门而入的那一刻，沈茴被陆熠攥着的手心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

沈茴全身紧绷，哪怕陆熠半抱着她安抚，也没能让她缓解半分。

于政跟在两人身后，在看到沈茴全身颤抖时，平稳着嗓音开口，“想起了什么？”

沈茴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恶心。”

于政蹙眉，“什么？”

沈茴死死地咬着下唇，盯着卧室门，一言不发。

于政迈步上前，“沈茴，你说什么？”

沈茴深汲气，“我爸带那个女人回来过，在我妈回我外婆家的时候。”

于政，“……”

这段回忆，沈茴从来没跟于政提起过。

看着沈茴愠怒却极力隐忍的神情，于政猜到这段记忆对她影响肯定很大。

于政示意陆熠松开握着沈茴的手，循序渐进的引导沈茴，“沈茴，当初你看到了什么？没关系，说出来，做错事的不是你……”

沈茴，“我亲眼看到过我爸带那个女人回家，就在我爸妈的卧室……”

沈茴终究是没说下去，但于政和陆熠却已经听懂了。

为了寻求激.情.刺.激的姜新远，在苏云回娘家后把自己的情人带回了家。

他以为年幼的沈茴什么都不懂。

没想到，他们俩颠.鸾.倒.凤的一幕却被小沈茴隔着门缝全看在了眼里。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亲眼目睹自己父亲偷.情。

视觉冲击、心理伤害有多大，可想而知。

于政想出声安抚沈茴，可沈茴已经一把推开陆熠，疾步冲进卧室，近似乎疯狂的把里面所有的陈设全部打翻。

她试图想毁了那张床，可不论她怎么捶打，那张床始终完好无损。

沈茴转身走出卧室进厨房，想要找一些趁手的东西，就在她不断翻找时，陆熠跟进去一把抱住她，低沉着嗓音道，“回家，我们不在这儿呆了。”

沈茴因为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