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初一啼笑皆非，心说他真该拿奥斯卡。

李珂做检查期间，叶俊脸色灰败，大抵知道其他人不待见他，便没留在病房，而是在外面打了几个电话，没一会儿李珂的父母就来了，和实验室里的几个人站在一块儿，挤得病房水泄不通。

等佟夜辉到了三师姐的病房，才发现王导也来了。

王导万万想不到，就半天的功夫，他的课题组就人走茶凉了。

本来他吃完晚饭，在操场兜了两圈，高高兴兴去查个房，想看看组员们的进度，结果发现竟然只剩下三个手忙脚乱帮忙收拾烂摊子的本科生在实验室里。

三个人哪够啊，通风橱里的柱子都干完了！

王导痛心疾首，第一反应是姜志文那小子又作妖了，仗着要毕业，把他得意门生全拐跑，是要毁了他的江山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当即给姜志文拨了一通电话，这才得知今天出了什么大事。

病房人越来越多，护士过来说不要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会影响其他人休息，李珂的父母感谢了大家，然后让大家回去，他们看着就好。

大伙却磨磨蹭蹭地不愿走，好似还不放心。

王导哪儿能不知道他们，担心是一回事，其实还是不想回去做实验，这怎么行，人类的发展和他的收入还要靠他们呢，于是大手一挥，命令他们都回学校，他留着。

佟夜辉和憾生一道，没和其他人一起

临走前，梁棹看了他们好几眼，这是他第一次见憾生，不知道这个男人和佟夜辉是什么关系，佟夜辉都主动和他讲话对他笑了，他居然还板着一个脸，这男人的心是冰块做的吗？笑一下会死吗？

岑初一也想留下，她觉得挺对不起李珂的，虽然不是有意，但也对她造成了伤害，但她留下似乎也不能让李珂更好受一些，她还想找佟夜辉说说话，但没找到机会，死佟夜辉，现在倒没有一点担心她的样子了，她心里好笑又无奈，接了一个电话后，给李珂留了联系方式，让她有事随时联系她，又给佟夜辉比了一个电话联络的手势，先行离开了。

等人少了，叶俊方才走进病房。

李珂的父母不明情况，朝叶俊笑了笑，他们挺喜欢叶俊的，对长辈礼貌，这么多年没在他们面前出过什么错，但今天不知怎么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走到病床边。

“小珂……”

“叶俊，你也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叶俊看着李珂苍白的脸，有无尽的悔意从心底蔓延出来。

“小珂，你冷静一下，离婚的事情我们再商量好吗？”没等李珂说话，他又说，“你不是很想要一个孩子吗，我们以后好好的，生一个女儿，你教她理科，我教他文科。”

三师姐近视度数深，平常戴着厚眼镜，看着就有学术气息，就算和人吵架也仿佛在做演讲，她看着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轻声说：“叶俊，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我想要孩子是因为喜欢孩子，不是我想和你生孩子。其实我早就想说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没说，我觉得我的身体可能没什么问题，让你妈带你去检查一下，恐怕你有问题。”

李珂的父母听出点名堂，对视一眼，表情狐疑。

王导觉得这种场合，他这种外人不适合待在这里，于是悄悄退出了病房。

他站在门口给家里的老婆发消息，说学生出了点事，今晚会晚些回去，让她不用等他自己休息，而后放下手机打算去哪儿抽根烟，眼一转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佟夜辉，她边上的憾生不知道去哪儿了。

当初听憾生说佟夜辉有对象了，王导很是沮丧，觉得自己的小算盘恐怕无望了，他也不是没想过撬墙角，只要没结婚，那都好说，但又怕撬失败会毁了他在佟夜辉心中的伟岸形象，于是只好放弃，但如今再想，现在的社会发展迅速，连带着男女关系发展也迅速，速食爱情是常见现象，这么长时间他也没见过所谓的佟夜辉男朋友，指不定已经分手了呢。

虽然憾生说过不必在佟夜辉面前提，但王导盘算着问一问也不打紧，所以酝酿了一下便上前：“知淼啊，怎么还没回去呀。”

对待优质学生，王导尤其和善，每句话都要带点可爱的语气词。

佟夜辉在等憾生，回答：“马上就回去。”

“不急不急，那……知淼，你还和之前那个谈着吗？”

佟夜辉疑惑道：“和哪个谈什么？”

“恋爱呀。”他以为佟夜辉不好意思，“我都听说了，不用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我没有谈恋爱。”

王导打量她两眼，觉得不像撒谎，诧异道：“那他怎么说你谈了。”

“谁？”佟夜辉神色愈发茫然。

“哎呀，就是你那个舅舅！”

45

憾生今晚本该回公司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开始他真的只打算带佟夜辉吃顿饭，可到了约定时间却联系不上人，以为佟夜辉是还在忙，所以他在校外等了二十分钟，等到觉得不对劲，才去找实验楼的大爷帮忙喊人，结果大爷说他们实验室没几个人在，刚才有一批人突然急匆匆地跑出去了，好像就是他们实验室的。

这番话说完，憾生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

可他联系不上佟夜辉，偌大一个校园，能去哪儿找人。

就在憾生沉思的时候，背后有人问他，是不是佟夜辉的舅舅。

转身看到一个女生，她说自己是佟夜辉的六师姐，问他是不是在找佟夜辉，她知道她去了哪里。憾生听她大致解释发生了什么，跟着她绕到了人文楼，刚好撞见佟夜辉跑到岑初一面前的那一幕。

光天化日之下，叶俊可能是没有动粗的意思，但佟夜辉这么莽撞，难保不会受伤。

憾生怀疑佟夜辉把自己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奉献给了化学，才导致她做事做人都这么不计后果，有些时候是可爱，但可恨的时候也不少，叫人操碎了心。

有时候憾生希望佟夜辉不要这样了，希望她机敏一些，考虑得更多一些，有时候又觉得未必不是好事。佟夜辉的迟钝使得通向她的道路也变得单一，憾生优先找到了捷径，便会庆幸入口的隐蔽。

楼梯间昏暗安静，憾生关上门，拿手机给同事打电话。

身为任务发起者，临时翘班，挨吐槽是正常的，憾生表面虚心接受批评，实际心不在焉想着事，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察觉出来了，酸溜溜地问憾生是不是骗他们，不是陪家里人在医院，而是出去约会了。边上有人附和，明明下午可以一起回公司的，憾生非说有事，自己单独行动，指定有情况。

憾生任由他们调笑，透过安全通道门上的玻璃，看到佟夜辉坐在椅子上。

她也不玩手机，只是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转动脑袋，好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可没多久又像走神了般放空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呆滞，空白，像一块膈人的硬石头，永远幻化不成有血有肉的人类。

前几年他们见面频率低，一切异象都被短暂的时间稀释了，但这半年接触频繁，憾生越发觉得佟夜辉身上有很多难以言喻的微妙之处，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发呆的频率和时间太高了。

憾生不确定这是否是正常的，毕竟也有很多爱发呆的人。

但这件事放在佟夜辉身上，他总觉得不应该。

之前憾生就有过佟夜辉可能瞒了什么事情的感觉，此时此刻，这种感觉陡然又浓郁了起来，好像有一团线紧紧缠绕着佟夜辉，他拼命想解开，却毫无头绪，无从下手，无端产生一种密密麻麻的心慌感。

憾生眉头紧皱，听见电话那头愈发断断续续。

楼道的信号太差了，还有任务要交接，憾生看了一眼佟夜辉，换了个信号好的地儿。

等交接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又想起佟夜辉说自己想喝牛奶。

明知道他还在生气，却也不耽误她提要求，这就是佟夜辉，总是这么任性，好像笃定别人不会拒绝她，所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多难过多伤心，叫人忍不住怀疑她口中的想要和喜欢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憾生脚尖一顿，往院内的便利店去了。

另一边，王导离开后，佟夜辉又坐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

走到憾生之前去的楼道，却没见到人，佟夜辉上下看了看，依靠自己卓越的分析能力以及对憾生的了解，判断憾生因信号不好去顶楼打电话的可能性极大，于是选择上楼进一步寻找。

行走间的皮肉拉扯引起些微疼痛，佟夜辉走得不快。到第八个台阶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