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受控制地四肢撑着地板蹦达了两下，紧接着一跃跳上了沙发，整个人混乱成一团疯狂地滚动——翻滚，激烈地爬动，扭曲，痉挛，嘶吼，蠕动，阴森地低吼，爬行，分裂，扭动，后空翻尖叫，鬼哭狼嚎……

卫羡呆了，我也没有大脑了。

身体条件反射地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不是一只狗，也不是一个人。

我是一只猴子，飞进原始森林，荡树藤，撞飞路过吃香蕉的猴子，怒吼，荡树藤，撞飞路过吃香蕉的猴子……

……

卫羡脸上诡谲恐怖的表情荡然无存。

想必，他也变成猴子了吧。

10

很神奇，我竟然以发疯的方式逃过一劫。

还是狗的我，也曾因为是一条疯狗而被卫羡青睐。

难道说……

卫羡，喜欢疯子？

是因为平时端着憋久了，所以喜欢发疯的人和宠物，来发泄压力么？

我好像发现了真相。

但我不敢打包票，发疯他就一定会留我在卫家。

距离一个星期倒计时还有五天。

我拉着大黑，去了整个京城最大的垃圾场。

我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垃圾堆上，手边放了一个定制大喇叭，按下播放按钮，提前让大黑录制的声音乍然响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最强狗王，不服来战！我大黑今日就要称霸整个京城！】

很快，喇叭声就吸引来了一堆凶神恶煞的流浪狗，我坐在垃圾山上俯瞰着它们，大黑神气地挺胸立在我身侧，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和大黑高傲的模样惹怒了流浪狗。

它们叫嚣起来。

「汪，汪汪！」

【好胆！竟然敢在垃圾山如此放肆称王！】

【你这只家养废狗不过是绣花狗脚，怎比得上阿灰老大？！】

「汪！汪！」

【就是！就是！】

【阿灰老大打爆它！】

随着众狗高呼，一只通体浅灰的独眼狗踱步而出。

凶神恶煞，但是比起我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它本欲向大黑发起战斗，但却被大黑不屑打断。

【停，你先跟我军师打，如果你连她都打不过，那不配与我一战。】

阿灰目光灼灼，龇牙咧嘴。

【军师？】

「没错。」

此刻，我站了出来，扭扭脖子，捏捏拳头，骨骼发出嘎哒脆响。

认识我的狗都明白，我这是要发疯了。

可阿灰显然不知道。

它还十分不屑。

【你这个弱小的人类？】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说狗语，但若是开打，你会死得很惨。】

「是吗？」

随即，我趁阿灰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扑倒在地哇哇大哭。

「破防了，我真的破防了！就因为你的一句话我直接丢盔弃甲了！你拆穿我那一秒我满头大汗、浑身发冷、玉玉症瞬间发作了！像是被抓住尾巴的赛亚人带着海楼石的能力者抽离尾兽的人柱力，我真的破大防了！」

「呜呜呜——」

我号啕大哭着，好不悲切。

就连大黑都蒙了。

我继续哇哇乱叫。

「感觉你们好有趣啊，不像我，不仅连话都搭不上，还要被当成破坏氛围的傻狗，我现实生活中自闭没朋友，哪怕是在网上也受尽冷眼，每次组织了半天的语言都如鲠在喉……」

一众傻狗什么时候见过这等仗势？它们见我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慌了。

一个个围到我身边用舌头舔舐着我。

「汪，汪汪汪！」

【你、你别哭啊！】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我们可以帮你！】

哦吼。

我立马鲤鱼打挺，泪汪汪眼巴巴地看着阿灰，小心翼翼道：「真的？」

「汪！」

【汪汪队从不撒谎！】

就这样。

智商不高的汪汪队，被我收编进了卫家军的陆军行列……

它们事后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还是发觉不了哪里奇怪。

毕竟，普通狗的智商，怎能跟有人类大脑加持的我，曾经的狗王比呢？！

11

成功收编汪汪队后，我着手准备海军、空军行列。

在人类世界可以合法饲养的……我敲定了会骂人的八哥和防御属性点满的王八。

到时候，汪汪队、后勤队、啦啦队，一齐上场！

站在卫羡身后，岂不是一片气派？！

可我还未来得及收编后勤队和啦啦队，卫羡就给我下达了任务——「明天陪我回一趟卫家老宅。」

老宅？

我有些懵逼。

这是我第一次听卫羡说起老宅。

我从前是狗的时候隐约听下人们说过，卫羡父母就住在老宅。

所以……他是要带我去见爸妈？

可是距离证明自己的价值只剩四天。

接下来，可能得先派遣汪汪队替我收编其他两队。

卫羡带我回老宅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顶。

以前的我，最爱在积水里打滚。

现在……

卫羡发现了我的意图，他心情也如同天气般格外不好，目含警告地乜了我一眼。

我瞬间老实了，正襟危坐。

到了老宅，卫羡忽然屈起手臂，示意我：「挽着。」

我：？？？

我不理解，但我还是照做。

很快，我察觉到了不对。

一个微表情都要令整个京城为之忌惮的京城太子爷，权势滔天、杀人不眨眼的卫羡，竟然……如此不受父母待见。

他称我是他女朋友，卫羡父母见到我那瞬起，就没有过好脸色。

「你还知道回这个家？」

餐桌上，他母亲尖酸刻薄地挑刺。

「真不知道卫家怎么会出你这个煞种、白眼狼！要不是你哥哥……卫家怎么也轮不到你！」

「翅膀硬了？老宅都不回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一顿饭下来，卫羡妈妈的指责就没停过。

他爸，也一直板着脸，无声压迫。

卫羡反常地垂着眸吃饭，一点不像平时张扬的他。

我侧头看过去——脊背直挺，宽大的衣服竟衬得他身形格外单薄。

可细心的我发现他竟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艹！

狗忍不了了！

就算是卫羡父母，也不能在我这个昔日的狗王面前欺负卫羡！

他妈妈还在逼叨：「多大的人了，才带女朋友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精神病……」

「阿姨。」

我笑着打断了她。

「叔叔。」ȳʐ

继而把头转向了卫羡他爹。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我就勾着笑站起身。

卫羡也怔了片刻。

「卫羡，你看看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餐桌上突然站起来，是要闹哪样？」

很快，我就让你知道我闹哪样。

我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微笑，手指紧紧扣住餐桌边缘——哗啦！

整个桌子连带着精致的餐具、各式各样的菜品，噼里啪啦尽数朝卫羡父母倒去！

沉重的餐桌砸在他们身上，汤汤水水淋了他们一头，上好的瓷器碗碟碎成碴，我又长臂一挥把幸存的装饰品一并扫落。

「哔哔哔，哔你妈呢！你是 BP 机吗？」

我又抓起一旁的柿子、香蕉、榴莲、苹果、草莓、猕猴桃，通通往懵逼的卫羡爸妈头上扔。

「骂骂骂，卫羡求你们生了吗？求你们生了吗？求你们生了吗？」

「卫羡好得很，你们真是有眼无珠，比狗还不如！」

「地球没卫羡照转？硬撑罢了！地球没卫羡照转？硬撑罢了！地球没卫羡照转？硬撑罢了！地球没卫羡照转？硬撑罢了！地球没卫羡照转？硬撑罢了！」

说罢，我不顾卫羡父母的狼狈，一把抓住卫羡的手臂就往老宅外走。

「卫羡，咱们走！」

「有些癞蛤蟆自认白天鹅，实际上不过是臭水沟里的浮游生物，漂着都多余！」

12

就这样，我骂骂咧咧地带着卫羡出了老宅。

大门口，还有保镖想拦住我们，却被我凶神恶煞地一瞪，瞪到退缩。

直到回到自个家，我都没消气。

一路上，卫羡也沉默着。

他垂下眼睑，一直默默盯着我牵着他的手，有些杂乱的碎发下那过于精致的脸神情晦暗不明。

我恨铁不成钢。

「你平时欺负人不是挺能耐吗？怎么关键时刻任打任骂了？」

「卫子，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好一通发泄之后，我才智商回线。

我擦。

我竟然对卫羡如此不敬！

……

我偷偷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卫羡好像并没有生气。

他忽地转了一下手腕，温凉的手掌紧紧牵住我的。

我吓了一大跳，却没反应过来。

卫羡蓦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嗓音低沉，语调上扬。

听起来，应是相当于愉悦。

「囡囡。」

他忽然唤我从前的昵称。

这个昵称自从我变成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

卫羡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真挚，黑黢黢的眸子好似深渊一般把我吸了进去。

「留在卫家陪我，可好？」

我：？？？

「嘎？」

不是吧，阿 sir？

我还辛辛苦苦给你准备了海、陆、空三大军团呢。

怎么发个疯就把我留下了……

狗狗疑惑，狗狗不解。

可是卫羡却没有在意我一脸懵逼的模样，低笑一声就放开了我。

只留下我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