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些话，黎南知死寂的心又冷又痛。

她看着眼巴巴的萧松翊，声音嘶哑：“恩爱吗……可我现在情愿当初你战死沙场，我情愿枯守一辈子。”

黎南知的声音不大，却像古钟在萧松翊耳畔敲响，内心翻江倒海。

他看着眼前人眸中的漠然，有种什么都无法控制的慌张。

“音岚……”

黎南知没有再说话，把披风还给他便下榻上床躺下。

萧松翊也没走，只出神地看着她。

直到小厮来传话说苏小荷又哭了，他才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离开。

……

几天后，龙华寺。

黎南知跪在佛前，将这些年自己写给九泉下的爹娘的家书，和抄好的经书一并烧掉。

家书里写的都是她和萧松翊一路走来的不易和恩爱。

她原想着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故乡，就把它们烧给父母，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跳耀的火光映照着黎南知沉静的脸庞，她双手合十，叩拜佛祖。

“我曾爱过他，如今我不再爱，我曾恨过他，如今我不再恨，无爱亦无忧，无爱亦无怖。”

“我佛慈悲，愿弟子余生自由，永离红尘苦海。”

离开龙华寺，许久没听见的鸟鸣让黎南知心神一顿。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寺门前那原本干枯的垂柳发了新芽。

春天到了，她该走了。

第7章

黎南知下了山，却没回北州王府，而是在集市里游走。

街上热闹得很，小贩们大声吆喝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一见到她，有人都热情但又不尊敬地打着招呼。

当初黎南知和萧松翊被皇帝指来北州封地时，这里刚刚经历过战乱，百废待兴。

在她和萧松翊的合力整治重建下，才有了如今的盛状。

“王妃，许久没见您出来了，来份梨花酥吗？刚出锅的！”糕点铺老板笑着招了招手。

黎南知回过神，也难得笑了：“好。”

老板油纸包枣泥酥，看了眼她身后忍不住问：“今儿个怎么能就您一人了？平日看您和王爷都如胶似漆走一起的。”

听到这话，黎南知的笑僵在嘴上：“……他今日有事。”

她付了钱，匆匆拿上梨花酥离开。

离开嘈杂的街道，黎南知走到了马市。

在老板的招呼下，她看中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她将一锭银子递给老板：“这些日子你替我好生养着它，过些日子我会来带走。”

直到晌午，黎南知才回王府。

可恰好在府门口遇上来也刚好回来的萧松翊和苏小荷。

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黎南知袖中的手缓缓收紧。

气氛尴尬，萧松翊率先打开话匣子：“小荷，你先回房，我和音岚有话要说。”

闻言，苏小荷脸上闪过抹不情愿，但还是朝黎南知行了礼离开。

萧松翊看着一言不发的黎南知，刚张嘴，她迈开腿也走了。

他皱起眉，忙不迭跟上：“音岚，你到底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这几天你不肯见我，哪怕我淋着雨在你门口站了一整夜，你连句话都不给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难道你真不顾我们多年夫妻，坚持跟我离心离德吗？”

萧松翊说的越多，黎南知走的越快。

直到到了院子外，她被终于忍不住的男人死死箍在怀中。

‘啪嗒’一声，黎南知手中的梨花酥摔在地上。

“音岚，你别再折磨我了……”

萧松翊沙哑的声音含着从未有过的恳求，让她心头一颤。

恍惚间，她脑子里闪过那个身穿盔甲，将她挡在身后，替她挡下所有暗箭的将军。

可仅仅一瞬，便被他和苏小荷在池塘中相拥的画面所代替。

黎南知红着眼，咬着牙还是不说话。

而她的沉默彻底掀起萧松翊心中不安的猛浪，他只能不断收紧双臂寻求踏实感。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你走了，无论我怎么叫怎么追，你就是不肯回头……”

“音岚，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能原谅我，可我只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

或许普天之下，只有黎南知一人能让权倾朝野的萧松翊这样低声下气了。

但她脸上已经没有动容：“我只问你，你还记得我们洞房花烛时说的话吗？”

闻言，萧松翊浑身一僵，缓缓放开她。

四目相对，两人思绪不觉回到那个烛火通明的晚上。

“音岚，我终于娶到你了……你怎么不高兴？”

“世间男子多是三妻四妾……云霁，我虽不是善妒之人，但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你放心，生生世世我也只要你一个，绝没有第二人。”

“好，若你违背誓言，我……我就让你生生世世找不到我！”

风吹来，萧松翊陡然回神，却见黎南知捡起地上的梨花酥，进了院子后直接关上了门。

黎南知回到房间，打开油纸，里头的梨花酥已经凉了碎了。

但她还是拈起一块放在嘴里。

还是从前的味道。

可惜，她和萧松翊回不去从前了。

第8章

之后的日子，黎南知依旧不见萧松翊，但仍能从问春口中听说他一直陪在苏小荷身边。

她不再神伤，而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

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袱。

外头的鸟鸣悦耳，太阳也照在长了绿叶的树上，一派生机。

黎南知沐浴着阳光，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她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这样轻松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没关系，往后她再也不用秉承着王府主母的稳重端庄，不用维持不得已的贤惠，不用眷恋不再属于自己的真情……

三天后，春分。

黎南知看着不远处天空中的纸鸢，对正清理窗台的问春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做几道你拿手的点心吧。”

问春愣了下，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是。”

等人一走，黎南知便将问春的卖身契和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问春自幼跟着她，她也来不及为问春挑一个夫婿，何况见自己的前车之鉴，也明白世间没有多少真情，不如随问春自由来去。

黎南知背上自己的包袱去了趟怀桑院。

不为其他，她只想给萧松翊一个无声的告别。

或许，是永别。

刚到院门口，黎南知就听见苏小荷铃铛般的笑声。

“云霁哥哥，再推高一点！”1

她抬眼望去，只见在盛开的梅花中央，苏小荷坐在新扎的秋千上肆意笑着，萧松翊站在她身后，轻轻推着，温柔的脸上满是关切。

“不能再高了，你可是有身子的。”

苏小荷不满地上停了下来，噘着嘴走到一边：“还说呢，我都快显怀了，咱们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见她生气了，萧松翊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哄：“大夫说了头三个月不能劳累，婚事就先搁着，等过了三个月，我定给你个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

苏小荷红了脸：“那你前几晚还缠着我，我现在腰还疼着呢……”

黎南知站在院外，默默看着这一切。

最终，她不再有任何留恋的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微风渐起，萧松翊一瞥，正好上院门外闪过抹青色衣角。

他心莫名一空，下意识呢喃：“音岚？”

苏小荷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萧松翊放开手：“没什么……你也玩累了，先进去休息吧。”

待苏小荷进屋后，他才走到黎南知的院子前。

院门依旧紧闭，仿佛是知道他要来，刻意拦着他似的。

萧松翊攥紧了双拳，无论他怎么深呼吸，都无法压制心里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慌乱。

良久，他双手缓缓松开，深深看了眼院门后转身离开。

罢了，黎南知既然还气着，那自己就等她消气，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日照当头。

黎南知骑着马早已出城，她停在山坡上，回望仍旧繁华的北州城。

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前半生所有的努力和喜怒哀乐。

回想曾经，恍如昨日。

“阿弥陀佛。”

黎南知闻声回过头，只见龙华寺的方丈正朝自己走来。

她立刻下马，双手合十：“方丈，您怎么在这儿？”

方丈行了礼：“老衲是来送陆施主的。”

“陆施主一生坎坷，为情所困，几经生死，如今觉行圆满，实乃幸事。”

闻言，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