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冒昧地问您一句，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再在老爷子复杂的眼神里提醒：“那么多年了，你跟你们家族的其他人，还是只把陶晓东当成家族的传承工具，你从来没尊重过他，也没尊重过我。

“你明明知道，我跟陶晓东很介怀贺嘉晟的死，明明知道，我跟陶晓东，原本感情很好，相濡以沫的两个人，以为有关贺嘉晟的误会，几乎闹得家破人亡，你也缄口不言。

“再后后来，现在，你明明知道，陶晓东，可能，或许是在乎我的生死，但告诉她我还活着的真相，你还是不愿意。

“贺老爷子，陶晓东会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你逼的。”

陆倾苒毫不客气地说完，静静地看贺老爷子反应。

微不可查的触动在贺老爷子脸上浮现。

他愣怔怔地坐了很久，才终于长叹一声，眼角有润湿浮现。

他怎么可能不懂，能坐在贺氏家族理事会首席的位置上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懂。

他只是想不到，也接受不了，陶晓东身为他贺家的子孙，心理承受能力怎么就那么差。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他本来也都是为了他们好。

“灿妍，你这句话就太以偏概全了。”

◇ 第二十二章

陆倾苒不想也没必要跟贺老爷子争，贺老爷子的这句话她没有回答。

早就有茶点被送上来，她挑选自己能吃的，静静地吃。

那么多年了，贺老爷子对她也没有任何一句道歉。

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她起身离开，但她也不会毫无底线地迎合。

更何况，她现在跟贺家也没什么关系了。

陆倾苒这个名字、身份，在北城的官方系统里早已经申报死亡。

贺老爷子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还以为，陆倾苒还会主动要求做点什么。

眼看时间推移，贺老爷子才终于忍不住，出声：“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灿妍，你就帮我想想，该怎么解决。

“医生那边说，星硕那边需要安抚。”

陶晓东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中间他清醒过一次，但没有恢复神智。

陶晓东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起。

贺老爷子看着这样的孙子，心里突然有些畏惧。

尤其现在，贺氏集团内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陶晓东去主持。

一旦陶晓东出现精神问题被曝出去，会给贺氏的市值造成很大的损失。

“你先向陶晓东道歉吧。”陆倾苒很诚心诚意地提出建议。

贺老爷子因为她的话，又愣怔在原地。

满心痛苦。

强烈的无力感。

他都已经七十八岁的老人了，他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如果，方便合适的话，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他。”

“再说吧，我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我，现在又会怎么看待我。

“贺老你也知道，以前因为那点误会，他把我伤得体无完肤。”

因为说了太多话，陆倾苒的身体早已经体力不支。

她连着咳嗽了好几次，生命的活力似乎也随着咳嗽消失。

贺老爷子面对的，是跟自己一样处在生命尽头的人。

突然又多了一次豁然跟淡然。

他已经经历过的，是ȵ ɱ ʑ ȴ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我会处理好我跟星硕的事儿，家族跟他的事儿，但请你见谅……”

再多的话，贺老爷子也说不出了。

但陆倾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年近八旬的老人在护工的搀扶下站立起身，手里还是拄着拐杖。

他已经买单了今天晚上的这餐，岣嵝着往门口走。

陆倾苒突然间，也感觉到生命里的无力。

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但请你见谅——”

原来她还执着地活着，除了是为孩子，也是在等这一句。

她那么无辜，她做错了什么？

思绪翻涌，二十几年的生活重新闪现在陆倾苒面前。

陆倾苒被妹妹抱在了怀里。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轻松过，可也很久没有这样委屈。

更多的，还有不甘。

凭什么，为什么。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去计较的必要。

在贺老爷子的安排下，贺康年又被送到了苏知暖家里。

“念念阿姨——”

贺康年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倾苒，眼底也多了些复杂跟畏惧。

陆倾苒的心底骤然一紧。

贺康年知道了什么？

“我们待会吃糖豆包好不好，年年。”陆倾苒先上前两步，把贺康年抱进怀里。

◇ 第二十三章

陆倾苒一边像平常一样，随口跟贺康年说些闲话，一边观察贺康年的神情。

贺康年把小脸埋在陆倾苒的心口，呼吸陆倾苒身上淡淡的奶香跟药水气息。

有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响起。

陆倾苒把贺康年扶起站稳在自己面前。

“年年，怎么了？”

贺康年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

在陆倾苒、苏知暖的联合攻势下，他才说，他本来就没有妈妈了，现在爸爸又病了。

贺康年说，他从来没见过妈妈。

“妈妈一直躺在那个冰冰凉凉的石头下面，我好想妈妈，好想妈妈能抱抱我。”

陆倾苒听着这些话，痛彻心扉。

她其实一直知道贺康年很想念自己。

想念“妈妈”这个身份。

但现在，作为贺康年精神支柱的陶晓东也病倒了，贺康年的脆弱更让人无奈跟心疼。

陆倾苒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他自己跟他的真实关系。

好像有这样一天，她也已经变成了贺老爷子这样的人。

自以为是地以为是对孩子好。

但如果不瞒着他，会有怎样的结果？刚刚跟妈妈重复，就又要失去她吗？

妈妈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跟爸爸在一起。

苏知暖帮陆倾苒了解过，这三年里，在母亲的话题上，贺康年被告知的信息。

妈妈是个好人，但死于癌症。

癌症是什么，贺康年不懂，死是什么，贺康年也不懂，但总归，妈妈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等他长大了才会回来。

他自己却又明白，妈妈就躺在那冰冰凉凉的石板下面。

贺康年从来不知道陶晓东跟她之间的龃龉，在陶晓东身边，这是雷池。

这几年，有年轻女人想通过贺康年接触陶晓东，结果也总是事与愿违。

陆倾苒一直把孩子抱在怀里，但隔了一会，血腥感涌上喉咙，她又放开他，躲去了浴室。

小半个月后，陆倾苒收到陶晓东出院的消息。

陶晓东没有来找她，但原本苏知暖再三要求，陶晓东也只允许贺康年一周去一次她家，现在却主动把贺康年送过来。

“总裁请你们好好照顾小少爷。”孙文恭恭敬敬把贺康年送到苏知暖楼下。

下楼来接人的还是只有苏知暖。

苏知暖没说什么，只从孙文手里牵过贺康年。

贺康年却并不情愿。

陆倾苒站在窗户边上，远远望着楼下的一切。

“小姨，我担心爸爸。”贺康年被苏知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