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拐入回廊。

　　沈棠一眼就瞥见下方大堂中站了个仆妇，正弯腰清点食盒，身影竟然十分熟悉。

　　她给流萤使了个眼色，流萤上前拦住一个路过的小厮，悄悄塞了一角碎银向他打听那个仆妇。

　　半晌流萤tຊ回沈棠边上，“是知府千金张小娘子身边的仆妇，那位特别喜欢这里的点心，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她买回府。”

　　沈棠桃花眼转了转，有些坏笑道，“流萤，去学学这里的点心，务必让张小娘子满意你信赖你。”

　　流萤俯身称诺离开，看来小主人和这对主仆有过节，那自己要抓紧处理她，越早带小主人回金陵越好。

　　银屏听完沈棠的话，心里为知府家的主仆道了声“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沈棠继续往回走，门外就听到了周三畏的声音，他们二人在说关于海禁的事儿。

　　她推开门，二人默契地不再谈论。

　　“周大人，码头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沈棠想知道后续，无视傅明宪戏谑的表情，径直坐在他左侧。

　　周三畏也没有客套，“您们走后，我带人收缴了他们的武器，钱恩就将为首的人带回市舶司。据眼线回报，钱恩拍板要大内氏出三条船，让出两条船给赵素青的西川氏。”

　　傅明宪问道，“原本他们定的几条船？为何大内博雅一眼就认出赵素青？”

　　沈棠点头，这也是她所以疑惑的，难道他们来之前就知晓彼此？

　　“大人明察秋毫！”周三畏适时谄媚一下。

　　“大人有所不知，朝廷有令中日十年朝贡一次，但日本内乱纷争不断，几个家族都想争夺朝贡的名额。一旦哪个家族拿到勘合怕被别的家族抢走，总是提前四五年来。有时候我们都无法分辨真伪。”

　　“大晋规定，每次来不超过三百人，总数不过五条船。这次大内氏拿到勘合，不知如何协商，他们只出了四条，让给西川氏一条。而西川氏拿着以前的信物派出了两条船。本想率先登陆宁州，却遇见风浪反而晚了大内氏几天。赵素青花银子买通钱恩得了入关文书，而真正有勘合的大内氏被搁置在港口，才有了今日的冲突。”

　　沈棠听懂了，简单总结了一下，“跟原本的协商不一样，赵素青所带的两条船都可以上京贸易，而大内氏平白少了一条船。大内氏难道就甘心？”

　　沈棠越来越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倭国这两队身上。就是不知道凭借不到二百人，怎么能让宁州乱？

　　傅明宪依旧高傲，“大内氏少了一条船而已，能顺利去京城，如何会不愿意？”

　　沈棠白眼相送，“一条船而已？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爷。你知道一条船能带来多少利润吗？”

　　她还记得，马车上他讽刺自己“船都是雕栏玉砌”的话。

　　傅明宪一愣，不甘示弱，“你又是知道？”

　　沈棠理所当然地怼他，“我就算不知道，看倭人举国抢破头才得了大晋的五条船，岂不是一条船就事关生死吗？”

　　傅明宪看沈棠一脸“我有脑子，你没有”的表情，忍不住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

　　沈棠吃痛，立马挥手打掉魔爪。

　　周三畏和银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幼稚”二字。两位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竟有种欢喜冤家的感觉。

第14章 获利二十倍

　　沈棠揉着脑门，正颜道，“大晋开国便确立了“海禁”，朝贡贸易是附属国唯一可以同大晋进行贸易往来的机会，对附属国有巨大利益诱惑。我曾在太湖书库中看过一书，书中有记录，在宁州二百五十文的生丝，到倭国就能出售五贯，获利二十倍；从倭国买铜一坨十贯，到了大晋就能用五十贯的价格卖出去。”

　　傅明宪若有所思，他知道朝贡盈利，却没想到如此暴利。最可气的是让倭人挣去自己国家的钱。若朝廷放开海禁，我朝的商人去贸易，那大晋国库岂不是更加充盈？

　　沈棠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确认开放海禁的想法。

　　她说，“倭国的幕府就算没有自己的船，派其他家族的船出去也有利可图，它主要可以收进出的税收。它派出一条船来朝贡，那这一条船光税收就能得四万贯。”

　　傅明宪沉默了，要是海禁松了，海外贸易税收多一些，那么的百姓苛杂捐税是否能够少一些？

　　周三畏感慨，“怪不得两个家族明争暗斗的想多一条船。那钱恩允许赵素青两条，岂不是让大内氏损失巨大？”

　　沈棠赞赏一眼，“说得对，不排除大内氏怀恨在心。”

　　傅明宪拾起银箸，用自己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明晚市舶司宴请各国使者，周大人，你我一起去看看。再者武器库必须派兵严加看管。倭人没有了武器，不过是拔了牙的老鼠。”

　　沈棠看了一眼傅明宪风平浪静的脸，她本做好了傅明宪和周三畏不会听她的打算，自己再安排人把守。可是没想到傅明宪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还轻易的就抓住了关键。

　　这人虽行事不羁，性情恶劣，在大事儿上却不含糊。

　　要是她求他带自己参宴，他会答应......吧？

　　她看傅明宪修长的手指捏着银箸，动作优雅，十分赏心悦目。

　　等傅明宪转眸过来，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沈棠啧了一声，傅明宪这双眼睛看什么都觉得深情。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盘，盘里有菜呀？”

　　沈棠：.......

　　*

　　回程的马车上，沈棠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看着傅明宪。

　　傅明宪知道她又故技重施，便装作假寐，眼不见为净。

　　可就算闭上眼，他也觉得那目光委实扰他道心。

　　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棠按捺喜色，低声开口时带上一丝苦涩，“听说市舶司举办的宴会十年一次，盛大无比，歌舞戏曲耍百戏应有尽有。我一介商女，从未参加过如此隆重的宴会，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去开一回眼界。”

　　傅明宪冷哼一声，当他不知道她是为了去找商机的吗？她的那船丝绸还在码头等着出手呢。

　　罢了，只是个宴会，他到时候多看顾一下。

　　看到傅明宪终于点头，沈棠表面矜持地道谢，内心得意，夸他还算是个人。

　　到周府，周夫人带着仆妇在门口迎着沈棠。

　　“夫人！”沈棠心情雀跃，几步来到周夫人面前。

　　“棠儿！事情办理的如何了？”

　　“已经完事儿，只不过耽搁许久，买家需要重新找了。”

　　“我就说畏儿能干，人没去就能给你办了！”周夫人还在为儿子争取露脸机会。

　　她转身对傅明宪道谢，“感谢傅大人今日陪着棠儿。天色不早，还请前院歇息吧。”

　　傅明宪有种卸磨杀驴的错觉，随意点点头，率先一步跨进门。

　　沈棠扶着周夫人往里走，瞥了眼傅明宪的脸色有些好笑。

　　周夫人带着她来到一处宽敞的院落，笑眯眯道，

　　“棠儿，你身为贵客自然要住最好的院落，这听雨轩宽敞干净，离着我那近。我又派了十几个仆妇打扫一新，用了驱虫的熏香，绝对没有虫蚁！再给你拨八个丫鬟用着，不够用再跟我说。”

　　她让身边的孙媪将人都喊出来，一一给沈棠看过。

　　末了嘱咐她们，“务必用心伺候沈姑娘！若有怠慢或者偷懒耍滑，必有她好果子吃。”

　　沈棠心里感动，“夫人不必如此费心。”

　　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可是用了晚膳？今日我让厨子做了透花糍和寒具，这就让人送上来。”

　　孙媪立时出去端着一盘糍粑和一盘油炸果子进来，摆在桌上。

　　婢女们端水捧帕，伺候沈棠在桌前坐好，随着孙媪关门出去。

　　沈棠最爱甜食，虽已经用过晚膳，但还是夹起一个糍粑。

　　立时软弹甜蜜的滋味在她口中弥漫，是她最爱的红豆馅。

　　周夫人在慈爱的看着她，“厨子将糯米捣成半透明的糍糕，夹入塑成花形的豆沙馅。经巧制，豆沙的花形得以隐约透映出来，因此取名‘透花糍’。”

　　沈棠点头，再去夹一个寒具。

　　她听说宁州做的最好的寒具，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声响能“惊动十里人”！

　　“嚓嚓......”

　　她边吃边点头，“夫人府上的厨子，手艺是一流的！等我船的事儿解决了，离开回了金陵，怕是要馋哭呢！”

　　“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有这个院子让你觉得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