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去不该有的泪意，哑声说：“先帝驾崩，内忧外患，新帝年幼，沈氏恳请谢太傅辅佐。”

这六年，谢家洗净冤屈，谢梧南入朝为官飞黄腾达，权倾朝野。

有他在，必能保自己与盛添启安枕无忧。

谢梧南凤眸微狭，看着满身珠翠华贵的女子，轻笑了声：“辅佐可以，太后娘娘能给我什么？”

沈妙棠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

曾经的谢梧南，温柔正直，忠君忠国，如今身居高位，竟然张口就是交易？

但转念一想，已经过去六年了。

人，是会变的。

沈妙棠咽下涩意：“你想要什么？”

权势？他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那是财富珍宝？亦或者美人？

沈妙棠猜测着，余光却瞥见他腰间的璎珞，那粗糙的针脚，是六年前自己亲自绣好送予他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谢梧南竟然一直挂在腰间！

又想到这么多年，他依旧未娶。

沈妙棠心底浮上一股酸楚与痛意。

谢梧南他可是还心系自己？！

“阿南……”

沈妙棠唤着，脚步不受控制的上前，抬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下一秒，手却被一巴掌拍开。

火辣辣的刺痛在手背蔓延，沈妙棠却只能听到谢梧南的讥嘲。

“太后娘娘自重。”

霎时，沈妙棠心里像被刺入数根细针，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

再看向谢梧南时，他淡声索求：“臣想要一道赐婚懿旨。”

“请太后娘娘收京城名妓陈轻轻为义女，以公主之尊，赐我为妻。”

第2章

沈妙棠感觉自己仿佛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手指攥得发白，怔怔望着谢梧南，一时之间不知该为自己的痴心妄想自嘲，还是为他爱上她人难过。

更何况她贵为太后，却要封青楼妓女做公主，朝堂民间该如何议论？

天家威严何在？

沈妙棠闭了闭眼，压下心脏的涩痛：“若我不同意呢？”

谢梧南淡淡拱手：“那就恕谢某无能为力，帮不了您和小皇子了。”

他转身要走。

沈妙棠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当初自己爱慕的少年。

沈妙棠没能压住情绪，嘶声喊道：“谢梧南，我还记得你说你若为官，必定清正廉洁净俗尘，可如今你满口利益，还要娶妓女为妻？”

“你对得起那个时候的你自己吗？”

谢梧南转回头来，嘴角的弧度满是讽刺：“那个谢梧南，早死在谢家被诬陷满门惨死之时了。”

霎时，沈妙棠喉咙像被什么狠狠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只听谢梧南字字如刀：“更何况轻轻姑娘不像某些女子贪权附势，当年谢某遭难，若不是她，我也成不了太傅，活不到现在。”

贪权附势这四个字，如满是倒刺的长鞭，用力抽在沈妙棠身上。

在谢梧南眼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

他压根不知道当年是她同意入宫，才保下他一条命……

可这些话，沈妙棠没法说出来，因为就算说了，谢梧南也不会相信。

五脏六腑像被绞住，连呼吸都疼。

看到谢梧南如此坚决，沈妙棠狠攥紧手，指尖之痛宛若钻心，却也冷静下来。

只是声音变得沙哑：“我可以成全你，只不过要等我儿坐稳皇位之后！”

过去之事不可追。

她总要保住自己和孩子以后的安稳。

谢梧南静静看了她很久，扔下一句：“好。”就扬长离去。

寂静的寿康宫内。

沈妙棠看着谢梧南的背影，原本抚着腕上玉镯的手，不住收紧。

脑海之中，浮现出曾经上元节时。

夜空的烟火下，谢梧南的眼中也仿佛映着光。

他将这只玉镯小心翼翼给自己戴上：“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让我一定要送给未来妻子。”

那时，谢梧南要娶的人是自己。

现在，却变了。

沈妙棠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无声无息，却痛意难忍。

这时，后殿传来稚嫩的一声：“母后。”

沈妙棠回头，七岁的盛添启小跑过来，扑进沈妙棠的怀里，眼眶泛红。

“母后，为什么大哥要杀我们，我们会死吗……”

发动宫变的大皇子，是前皇后的嫡子，也是先帝第一个儿子。

沈妙棠抚了抚盛添启的头，柔声安抚：“不会的，母亲已经求了谢太傅，他会护着我们。”

盛添启愣了下，不解地问：“儿臣听父皇说谢太傅文韬武略，才能出众，他为何要护着我们？”

沈妙棠被问住。

其实谢梧南大可以隔岸观火，无论谁坐上皇位，他都会得到重用。

要娶谁，求一道圣旨，再轻易不过了。

可他偏偏选择了自己……

沈妙棠忍不住多想。

可接下来盛添启的话，却如雷劈在脑海！

“母后，不如儿臣认谢太傅做亚父，如何？”

第3章

沈妙棠手指一颤，曾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又涌了上来。

当年和谢梧南情定之后，一次出游时，他曾搂着自己，温柔深情地说：“妙棠，不久后我们就要成婚，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希望生个像你的女孩。”

她将脸埋在谢梧南的胸膛中，羞赧的应声：“好。”

可后来，世事易变。

现在，谢梧南马上要娶另一个女子，而自己也已经和别人生儿育女。

遗憾与痛苦交织，沈妙棠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被撕扯。

盛添启很久没得到回应，疑惑的唤了声：“母后？”

沈妙棠回过神，垂眸看向怀里的盛添启，压下情绪。

“启儿，以后断不可再说这话。”

盛添启懵懵懂懂：“为何？”

如今皇位未稳，真认谢梧南做亚父，她担心被朝中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做大做文章。

到时，不止他们母子不好过，还会连累谢梧南。

但盛添启还小，沈妙棠不想他这么早就接受人心险恶。

她没解释，只强硬说道：“母后说不可就是不可。”

“好，儿臣听母后的。”

见盛添启这样听话，沈妙棠的心里更加柔软。

她虽不爱先皇，但这个孩子，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沈妙棠轻轻抚着盛添启的头：“启儿放心，有母后在，你的皇位，不会让任何人夺去。

……

之后几天，谢梧南着手肃清朝堂，手段狠厉。

大皇子二皇子的拥趸和门客们遭到疯狂打压。

整个大盛王朝也都人心惶惶。

三日后，含元殿。

先皇薨逝后的第一个早朝。

龙椅之后的珠帘下，沈妙棠穿着太后华服，端坐其中。

年仅七岁的小皇帝一步一步登上皇位，头上冕旒珠帘晃荡。

而太傅谢梧南，作为百官之首站在最前方。

他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金丝蛛纹带，身躯凛凛。

沈妙棠看着，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中，他一向清隽温柔，可现在他穿着朝服，多了几分凛冽凌厉，不怒自威。

简直判若两人。

再想到连日来听到的那些传闻，沈妙棠落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

她没想到，谢梧南竟如此厉害，短短三日，便瓦解了其他皇子好几年的筹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上，众朝臣的叩拜声将沈妙棠的心神拉回。

她看向盛添启，就听他一本正经地拂手：“众爱卿平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闻言，大臣们一片缄默。

盛添启年纪尚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妙棠，寻找安全感。

就在这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你个七岁小儿，也配做皇帝？！”

紧接着，无数身披铠甲的士兵持刀闯了进来。

众臣见到此情此景，皆惊惧不已。

盛添启被这场面吓得嚎啕大哭。

沈妙棠见状，也顾不上祖宗规矩，连忙冲出幕帘，将他护在怀中。

随后才抬眼看向为首的二皇子。

“先皇遗旨，让添启继承大统，何谈不配？”

二皇子手持弓箭，一双鹰眼死死盯着沈妙棠。

“沈妙棠，你还敢提父皇，是你毒害父皇，如今还妄图把持朝政，今日我便杀了你这恶毒妇人，以正朝纲！”

话落，他拉起长弓，一支利箭离弦而出，直直往沈妙棠心脏射去！

第4章

沈妙棠没想到二皇子竟敢当庭射杀，心神微慌。

怀里还有盛添启，她根本无法躲避。

眼看着利箭将要射中，沈妙棠本能地闭上眼。

可许久，都没有痛感传来。

她诧异地睁开眼。

只见谢梧南伸出的右手掌心，正紧紧抓着射来的利箭，鲜血汩汩而出！

他，救了自己。

沈妙棠喉间滞涩：“阿南……”

谢梧南却像没听见一般，反手将箭狠狠刺向二皇子，当场洞穿了他的心脏——

整个朝堂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动手的谢梧南。

他却只是转过身，看着龙椅旁抱着盛添启的沈妙棠，面无表情地拾阶而上。

一步，一步。

沈妙棠看着谢梧南不断靠近的身影，心里也跟着拧紧。

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就算此刻谋朝篡位，自己做皇帝，她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满腔的慌乱下，沈妙棠强撑镇定，哑声质问：“谢梧南，你要干什么？”

谢梧南脚步微顿，戏谑嗤笑了声，随后朝盛添启跪下。

“二皇子朝堂行刺，微臣为护驾一时情急，没想到错手杀死二皇子，请皇上治罪！”

错手？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大臣们心知肚明，却什么都不敢说，诚惶诚恐地跪倒一片。

沈妙棠真的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至少，此刻，谢梧南还是站在他们母子这边的。

她微微松了口气：“谢太傅救驾有功，谈何治罪，重赏！”

这一场早朝，有惊无险。

下朝之后，沈妙棠就回了寿康宫。

谢梧南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