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头一次觉得阿爹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了。

葵央上前来，在阿爹面前她总是会装作正经的样子：“小姐，请和奴婢来。”

我也假装正经：“知道了。”

反正不能在阿爹面前露怯。

刚到了厢房里头，我就和葵央凑到一块了。

“小姐，你这身穿着还挺帅的嘞。”

我骄傲地扬起下巴：“是吧，我就说我不输男子。”

“对，你是小厮里最帅的那个。”

我：？

这小丫头故意的，看我笑话呢。

她一瞥头：“哼，我捧在手心里的小姐，跑去给人当小厮伺候别人，老爷说得对，就该骂死小姐。”

当我是优乐美吗臭丫头。

我揪她肉乎乎的脸：“这么久没见，葵央你脾气真是愈发大了，嘴巴也是越发刁钻了。”

“小姐、小姐。”她连忙告饶，“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我满意地收了手。

然后我看到衣架子上青色绣金花的上衣和毛绒鹅黄色的下裙，抽了抽嘴角。

“葵央，这是……我阿爹给我买的衣服是吧。”

葵央也面露为难：“小姐，你也知道，老爷的眼光就是这样。这次给您带的衣服都是这种类型的，这还是我选出来的最合适的一套了。”

我叹了口气。

看来阿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京城，却没有来抓我回去。

阿爹突然来京，到底所谓何事？

感觉一切都不简单。

我换好衣服，葵央惊叹到：“小姐呀，也不怪老爷给你买些怪衣服来。你要穿得不好看，老爷不就不给你买了吗？”

嗯，道理是这个道理。

我哼笑一声：“本来就是阿爹眼光不好，你还帮他圆场。”

我又看了眼镜子，满意地欣赏了一下。

虽然阿爹选的颜色不好看，但胜在版型好，显得我整个人精神面貌良好。

再加上本人气质出众，穿上还真有些京城贵女的气质了。

确实挺好看的，不愧是我。

“小丫头，背后说你亲爹眼光不好呢？”

背后说人坏话又被当事人听到了，我吓得一激灵。

阿爹踏进屋里，看着我满意极了：“不愧是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我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当面挑剔了下他的眼光：“下次选个正常颜色，你女儿我穿会更好看。”

阿爹哈哈笑起来：“好阿璃，就别和我这个老头子计较啦。”

还没来得及和阿爹说上话，就听宫里的太监尖嗓叫到：“太后寿宴，请诸位贵客入场——”

第28章

听此话，阿爹虎躯一震。

我的腿又开始抖起来。

要不说怂是一件一脉相承的事情呢。

一旁的葵央看我们父女俩这幅样子，憋笑不已。

我暗暗瞪她一眼，笑，就知道笑，有你怕的时候。

葵央作无辜状。

我继续用眼神告诫她我的人生真理：先前怕了，遇上事了就不会怕了，知道吗？

葵央别开眼，不当回事。

我刚要发作，就听见阿爹说：“走吧，阿璃。”

姜还是老的辣，阿爹竟然已经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葵央上来替我在绾好的发上添上一支朱钗。

她轻声提醒到：“走吧，小姐。”

我被她带着走，发间珠翠叮铛，我终于回神，跟上了阿爹的脚步。

呜呜，跟着纪州年上班可比跟着阿爹应酬简单多了。

应酬的对象，可是我阿爹的顶头上司。

乾清殿前。

文武百官、世家大族、诰命夫人、官家小姐，所有人都齐齐整整地跪下问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万福金安，天齐万年，寿与天齐！”

我上班也这样，问候里没啥感情。

礼毕，皇上身边的老太监一甩拂尘：“平身。”

我又跟着大部队起来了，这时才又机会一睹皇帝和太后的尊容。

但我不敢盯着看，只大概看了个轮廓。

我们的陛下身着明黄色的龙袍，一脸病容的样子，身居高位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太后倒是保养得体，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样貌自然不必多说，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很是雍容华贵。

之后是太后和皇帝的会晤寒暄，宴会正要开场。

我以为都能入座了，没想到突然听太后说：“禹杭戚将军的女儿戚璃，是哪位啊？”

突然被点到名，我立直了身子。

然后挪着小碎步到了人群前，乖乖跪下叩首。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小女就是戚璃。”

天啊，我这登场的排场，无异于在各种达官显贵面前露了脸。

不过饭前紧张了先，现在还真没有那么紧张了。

太后又发话了：“免礼。”

我乖乖站起来。

女人的声音带笑：“一场家宴而已，这么害怕作甚，小璃，抬起头来。”

我闻声抬起头，眼皮垂下，不敢直视殿上两位。

太后见状，说道：“是个懂规矩的。”

从刚刚出列开始，我就觉得全殿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身上。

幸好向纪州年取经了，学到了面圣时目不能直视。

爹爹已经和我一块儿，在殿前跪下。

“戚将军，你家女儿年方几何，尚有婚配否？”

阿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稳：“小女年十七，婚姻大事尚在商议中。”

一直没说话的皇帝也开了口：“戚家女儿样貌出众，才情在外，婚姻大事可要好好斟酌。”

这话意有所指。

阿爹战战兢兢地应了：“诶，是是是，陛下说的是，臣定会好好斟酌。”

场上又是一片沉寂。

两位的目光就悬在我和阿爹的头顶。

“你们父女俩下去吧。”太后终于发话，结束了我们父女俩的尴尬时刻，“各位，就座吧。”

和人潮分流一样，每个人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因着三品武将之女的名号，我的座位离正位不远又不近，就在第二排的第五个。

并不像在前朝那样男女大防，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也没有将男女隔开，只不过男女相对而坐。

落座后，我自然而然地与对面的纪州年对上了视线。

他坐在二排一坐，刚好前排没人，我顺利地看到了他。

纪州年也在看我，目光却没个落点，像在发呆一样。

大大咧咧的男声却吸引了全殿人的目光。

“母后寿宴，是儿臣来迟了！”

“母后与皇兄可别怪罪啊！”

第29章

是献王。

我之前替花魁到他府上献舞，是见过的。

这人一身镶金蓝袍，看起来相当低调，行事却丝毫不敛其锋芒。

那病歪歪的皇帝又说话了：“十一弟哪里的话，家宴而已，哪有那么多规矩。”

其实我都怕他多说几句就会断气。

呸呸呸，罪过罪过，此乃大不敬。

献王大笑着上前，一拍手，召来了人。

四名小厮抬着盆红珊瑚上前。

“这是儿臣为了母后的寿辰，特意从南海寻来的奇珍珊瑚，有延年益寿，疗养身体的功效，特献上祝寿。”

此番行为，甚是高调。

像是故意彰显自己的本事，为了处处压人一头。

几个文官纷纷夸起献王的孝顺。

夸奖声不断。

殿上的太后端详了这盆红珊瑚好一会儿，才说道：“献王一向有孝心，哀家心甚慰。”

皇上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我轻咬了口糕点。

吃个饭都这么多暗流涌动，难怪阿爹阿娘说皇宫乃虎穴龙潭之地。

我感觉自己肠胃都要不消化了。

对面的纪州年好笑地看我一眼。

我瞪了回去。

民以食为天，悄悄吃口怎么了。

那盆红珊瑚终于被人抬走了。

献王在一排一座坐下了，遮住了后面纪州年的脸。

看不见他，我竟然还有些不自在。

但又很快将这些都抛诸脑后，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开玩笑，宫里的吃食，和外头的自然不同。

宴会结束后，我和阿爹才有了好好说话的机会。

可一开始就是争吵。

阿爹神情严肃：“阿璃，不要继续待在开封了，和爹爹回禹杭去。”

我不乐意服从这样的安排。

于是立马呛到：“我不要！阿爹你肯定又是要让我嫁人！”

阿爹上前一步，想拉住我：“阿璃你不要太固执了！爹爹怎样都是为你好的，必不可能坑害了你！”

我紧跟着后退，一副防备的姿态：“我不会和你回去的阿爹，我也不会嫁给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况且今日看陛下和太后的态度，就知道相府与我们戚家的婚约并不符合规制！”

“你！”阿爹语气急了起来，“事情不是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这里人多口杂，其中利害关系我不便与你细说，你先和我回去。”

我站着不肯动，根本不肯退让。

站在我对面的阿爹无奈又愁苦。

只是这时的我还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面前的阿爹又叹了一口气：“阿璃，你长大了。”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阿爹叹得多少口气了。

我心下并不舒爽，但眼尖地从窗口看到了一个人路过。

我打开了门，却发现这人是有过两面之缘的西域王子。

我皱起眉头。

怎么不是纪州年。

可眼神都对上了，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我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