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照中的二人亲昵温馨，沈苏婉唇角漾着笑，明艳动人。

　　可他有多久没在沈苏婉脸上见到过这种笑了？

　　顾堇年眼睫低垂，颤抖着伸出手，清浅的泪珠却先砸落在了冰冷的相框上。

　　而让顾堇年没想到的是，比搜救消息更先到的，却是办公楼外剧烈的争执声。

　　“沈苏婉怎么会死，她就是在博取你们的同情，好为自己开脱！”

第12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将沈苏婉的壮烈牺牲扭曲成险恶的阴谋算计。

　　顾堇年握住相框的指节蓦然一紧。

　　他将相框好好摆正在桌案上，再抬眸时，只余下狂风暴雨将临的寒光。

　　办公大楼外，云苏正和人争得不可开交。

　　云苏声音嘲讽：“这种拙劣的戏码你们也能信？不出几天她自己就会出现了。”

　　与她对峙的人声音一哽，气得脸色涨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是英雄！救了所有人的英雄！”

　　正是今天在塔台亲眼见证沈苏婉殉职的指挥员。

　　也正是因为亲眼见证过，亲耳听到过，此时才更不能容忍有人如此诋毁沈苏婉。

　　“吵什么？”顾堇年从感应门大步走出，黑眸如墨深沉，声冷如冰：“都不用工作了吗？”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除了发红的眼尾昭示他不曾平静外，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别的情绪起伏。

　　这个和沈苏婉感情最深刻的人，此时却表现的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冷淡。

　　围观的众人立时如鸟兽散去，只余下两个对立争执不休的人。

　　指挥员指向云苏，激愤不已：“是她血口喷人在先！”

　　见到顾堇年出来，云苏立时偃旗息鼓，拉住顾堇年的手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姜机长殉职，我也很为她难过的……”2

　　说罢，甚至挤出两滴好似真情实感的眼泪。

　　顾堇年冷眼看去，只觉得可笑。

　　他漠然抽开手，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恶：“还是等调查结束，清算你罪行的时候，你再好好难过。”

　　云苏顿时怔住了，眼底划过一瞬的紧张慌乱：“我什么都没做，我有什么罪行？”

　　顾堇年没说话，寒凉的目光只是望着她，就让云苏觉得如芒刺背，心如擂鼓。

　　她试探着开口：“堇年，不论我做什么，也都是为了……”

　　“戏演够了没有？”顾堇年沉声打断：“注意你的称呼，我不想在你嘴里听见我的名字。”

　　说完，顾堇年不耐再多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掠过。

　　他此刻一心想的只有救援队的搜救结果。

　　指挥员见此愣了愣，随即恨恨瞥了她一眼，离开了。

　　“顾堇年，就算让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沈苏婉已经死了。”

　　看着顾堇年渐远的高挑背影，云苏眼里的怨毒和贪婪再不掩饰。

　　“你是我的，往后的荣耀也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沈苏婉壮烈殉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环宇航空。

　　前不久还在对沈苏婉声讨不断的舆论，又在顷刻间反转。

　　讽刺的是，她活着时，人人谩骂她是骗子，在她出事后，却成了人人赞颂的英雄。

　　而身处舆论中心的京华机场，更是闲言碎语不断，最后转变为了对沈苏婉的叹息。

　　“程经理平时不近人情也就罢了，没想到对自己的爱人也这么冷漠无情。”

　　“是啊，好歹也是相处十年的恋人，出了事他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难过的样子。”

　　一时之间，再没有人提及曾经对沈苏婉的讥讽辱骂。

　　顾堇年听见了，却只是面无表情的从旁经过，倒把谈论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暮色渐浓时，环航工作群发布了一则通告——

　　“环航1416副机长云苏，品行不端，给予停职处分，等待调查。”

　　通知一出，引得众人咋舌。

　　而顾堇年只是坐在没开灯的办公室，借着落日余晖看着手中沈苏婉曾经递交的辞职报告出神。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堇年的心也渐渐沉坠下去。

　　他终于忍不住，第无数次拨通了搜救队的电话：“进展如何了？”

第13章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救援人员的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静寂的办公室。

　　“根据卫星定位，已经确定了坠海的范围，正在极力开展搜救工作，请不要着急！”

　　顾堇年抿紧了苍白的唇，挂断电话出了办公大楼。

　　他内心的煎熬到了极限，再也无法等下去。

　　到失事现场时，夜色深沉，海面上漆黑一片，只有几盏搜救用的大灯来回照射着。

　　许多的记者围在现场，争相报道着最新的状况。

　　还有一些不肯离去的获救乘客也在守望期待着沈苏婉还活着的消息。

　　一个身披厚毯的老婆婆被工作人员搀扶着从顾堇年身边经过，仍旧不舍离开地望着波澜的海面。

　　“姜机长是个英雄啊，她不该是这种结局，你们一定要找到她！”

　　说着，她仿佛又回想起了当时的场面，顿时又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她，老太婆我早就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啊！”

　　顾堇年的心猛然揪痛起来，僵硬的别过脸去，不敢再听。

　　曾经沈苏婉安然无恙回来时，他想的只是事件对航司声誉的影响。

　　而她抱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来找他时，面对的却是劈头盖脸的指责。3

　　如今自己站在这里，听到获救乘客诉说的事迹。

　　顾堇年心口像被块巨石堵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轰轰烈烈的搜救打捞持续了一夜，顾堇年就守了一夜，只怕不能第一时间得知沈苏婉的任何消息。

　　清晨的风寒凉入骨，顾堇年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却恍若未觉。

　　在办公室看不见顾堇年的主任匆匆找来，给他披了件黑色的大衣。

　　他在心里叹了声，试图劝解：“程经理，先回去吧，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传给你的。”

　　然而顾堇年却脚步不动，目光一刻不移地注视着汹涌的海面。

　　“这一次，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主任闻言也有些怅然：“这也不能怪你，当时确有情况不明，许多证据和说辞都模棱两可。”

　　“不是的。”

　　顾堇年缓缓转过头，昔日如墨玉冷润的眸光变得空洞如一潭死水。

　　“我其实从没怀疑过她，我只是……”

　　只是气不过，气不过她将自己置身险境，气不过她眼里只有飞行的工作。

　　可到头来，却恰恰是自己，让她心灰意冷，走至绝境。

　　主任又叹了一声，被海风裹挟消散：“先回去吧，你可还不能倒下，公司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处理。”

　　他知道这么说对顾堇年来说很残忍，可他更不忍看着顾堇年如此意志消沉颓废。

　　“姜机长她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的。”

　　话落瞬间，顾堇年才终于挪动了脚步，无波的眼眸中却多出了一丝悲凉。

　　他想起分别当日沈苏婉看他时的失望眼神，心里苦涩地自嘲。

　　沈苏婉，还会想看到他吗？

　　三天时间过去，打捞上来的仍然只有飞机残骸，其余的一无所获。

　　顾堇年依旧还是那个冷静严苛的京华机场总经理，仿佛近日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影响。

　　只是在一次小会议上，从来一丝不苟，不曾出过差错的顾堇年，竟错漏了一组重要的数据。

　　“程经理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以前从没有过。”

　　议论声声声入耳，顾堇年合上电脑，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

　　“抱歉，今天就先到这里。”

第14章

　　顾堇年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每一天的等待都像是一次对他的凌迟。

　　就是为了让他承认，沈苏婉已经回不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睡在办公室，甚至不敢回和沈苏婉的家。

　　仿佛只要不回去，沈苏婉就或许还在家里等着他，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走出会议室，却见到早就等候在外的云苏。

　　顾堇年连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