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阴晴不定的男人，感受到手臂上的伤痛，她淡淡道：“让我离开吧。”

何梦瑶短短五个字，却铿锵有力地砸在赵亦寒的心上。

赵亦寒想到当时她转身出基地，也是这幅神情，这个模样，然后呢？

然后就传来何梦瑶死亡的消息。

连尸体都没留下。

赵亦寒每当想起这一点，就一阵后怕。

好不容易再找到何梦瑶，怎么可能任由她离开！

赵亦寒眼神深沉，语气严肃：“何梦瑶，我不会让你再离开的！”

......

实验室。

何梦瑶睁开眼，就看到了久违的天花板。

她一瞬晃神，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被囚禁在实验室，每天抽血的日子。

何梦瑶猛地坐起，却发现右手被谁握住。

她低头去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交握的手心还有薄薄一层茧，触感十分熟悉。

是赵亦寒。

赵亦寒躺在她身侧，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何梦瑶愣了一下。

赵亦寒这幅皮囊生得太好了。

鼻梁挺拔，眉骨深邃，睫毛浓密像是扇子，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唇红肤白，衬着鼻尖一颗小痣，单单这样看着，只觉得妖娆妩媚，像个女孩。

只是他气势太强，又总阴沉着脸，叫别人不敢正视他。

何梦瑶被他这幅久违的安静模样吸引，想起那时两人相伴的时候。

赵亦寒身量还未长开，瘦弱的少年，激起她的保护欲。

两人在外时，她总是让赵亦寒睡，自己去守夜。

深夜寂寞，只有火堆与月色相伴。

她那时无聊，就喜欢隔着摇曳的光，去看赵亦寒的脸。

何梦瑶记得，那时她还数过赵亦寒的睫毛——多少根来着...

回忆到此，何梦瑶去看赵亦寒的眼睛，才发现那人目光炯炯，盯着自己。

她赶紧收回目光，用力挣开他的手。

赵亦寒手骤然收紧，眸子带笑，说：“梦瑶看我看得入迷了，是不是？”

他是军人，又常年握抢杀人，力气自然不是何梦瑶可以相比的。

何梦瑶挣不开他的手，听着他的话，愤怒道：“放手！”

赵亦寒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说：“不放。”

“我放开，你就走了。”

何梦瑶讥笑：“我不走，还等着你继续害我吗？”

赵亦寒一脸受伤：“你说了信我，原谅我，其实没有，对吗？”

那不是你想听的吗？

何梦瑶愤愤的想。

她看着赵亦寒一脸失魂，手腕一转，将他向后一推，自己飞速的下床，朝着门跑去。

只是还没跑出五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呼：“啊！”

何梦瑶只当他另有阴谋，咬了咬牙，没有回头看。

赵亦寒的声音更痛苦，他喊：“梦瑶....”

何梦瑶听到了他的声音，按着门开关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赵亦寒双手放在心口，神色痛苦的闭着眼睛，跪着蜷缩在床上，浑身抽搐着，像是过电一般。

何梦瑶惊住了，向他走了一步。

他似乎好受了些。

“这是怎么回事？”何梦瑶皱着眉头问。

赵亦寒声音微弱，颤抖着说：“我在心口植入了芯片，你只要离我超过五米，就会放电。”

“你！”

何梦瑶震惊，她不知道赵亦寒竟然能对自己这样狠。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不离开你了吗？”何梦瑶愤恨的望着他。

“你知道我恨你，恨不得你死了！”

赵亦寒目光渐渐聚焦到她身上，眼神动容，好像透过卿以安的身影看到了何梦瑶一般，“梦瑶，你恨我，我不怨你。这是我应得的。”

说完他神情洒脱，像是虚脱一般闭上了眼睛，电流再次来袭，他周身抽搐，但却再无一声呻吟。

何梦瑶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放开，犹豫再三，还是向着赵亦寒走去。

赵亦寒眼睛微睁，看见何梦瑶走来，慢慢扬起唇角。

我赌对了，梦tຊ瑶，你还是爱我的。

第26章

城防所。

赵亦寒房间。

何梦瑶看着无名指上的圆环。

不是赵亦寒的母亲留给他的那枚戒指，而是一个刻着一圈小字的金属圆环：

【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这是一年前赵亦寒许诺爱她每一天时，何梦瑶的回答。

她没告诉赵亦寒，这句话是她的时代一本名叫《自私的基因》中写的。

书中说人性的本能与天性就是自私，所以最伟大的爱，就是用自我的利他性战胜基因的自私本能后的爱。

当时她对着赵亦寒承诺时，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

现在，她不想付出真心任人践踏，她想为了自己活一回。

何梦瑶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想到刚才研究员的话，只觉得无奈。

这戒指上安了定位器，赵亦寒胸口上的芯片是接收器。

只要两人相距超过五米，接收器接收不到信号，就会放电。

赵亦寒刚才就是被电到昏迷的。

何梦瑶想摘下戒指，却被告知戒指上绑定了她的生物信息，如果检测不到她的心跳和体温等生物信息，也会放电，所以不能摘下。

何梦瑶一阵无奈。

何必呢？

爱能画地为牢，让相爱的人心甘情愿的困守其中。

可两颗相离的心，再怎么绑在一起，也不会相爱的。

.......

赵亦寒睡得并不安稳。

他恍惚中回到了小时候。

赵亦寒被毛巾塞住嘴，绑在沙发上无法动弹。

有人来敲门。

他听到母亲开门的声音，说：“两个人，没有被感染。”

“孩子在睡觉。”

似乎有人探头看了一眼，接着又被母亲的央求吸引走目光。

“孩子还在长身体，能不能多给点，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新鲜的肉和菜了！”

那人指责：“肉哪有那么好弄，我们只有这点土豆，要给一栋楼的人分，你爱要不要！”

“要，要！谢谢您！谢谢！”

赵亦寒刚把毛巾吐出来，喊道：“等——”

门关上了。

他的话被隔绝在房间中，再传不出去。

母亲拿着两个土豆和几只能量剂，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哭喊到：

“你个白眼狼，那是你爸爸，你就这么想把你爸交出去是不是！”

他的头被打偏，嘴角流出鲜血。

卧室内的声音一顿，又更凶猛的叫喊起来，甚至传来挠门的声音。

母亲赶紧跪下来，将他嘴角的血擦去。

“不行，不行，不能让建云闻到血腥味，他已经很饿了，不能刺激他。”

两颗土豆滚落在地，赵亦寒看着它们，说：

“妈妈，我想吃土豆。”

“你吃什么土豆！你爸爸两个月都没吃饭了，他最爱吃土豆了，你还跟他抢吃的？”母亲一脸阴狠地吼他。

不是的。

爸爸虽然严肃，但是会教他用刀，用弹弓，会陪他玩，让自己坐在他肩膀上飞，卧室里那个浑身青紫，瞳孔发白，只知道叫喊，看他如同看一块肉一样的东西，是丧尸，不是爸爸。

赵亦寒抱住妈妈，眼角带泪：“妈妈，他是丧尸，不是我爸爸。”

母亲狠狠把他推开，骂道：“别叫我妈妈！要不是建云想要孩子，我才不会生你呢！你个白眼狼！他是饿了，才这样的，吃饱了就好了......你——”

母亲将土豆捡起，站起身，神色冰冷：“你别想跟他抢吃的！”

赵亦寒被妈妈推倒在地，心如死灰地看着她转身进了厨房。

片刻后，厨房响起母亲愉悦的歌声。

赵亦寒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无声哭泣，任由眼泪滑落脸颊，突然发觉，自己对何梦瑶的偏执与执拗，与母亲何其相似。

母亲因为一己之念将丧尸化的父亲困在家中，任由他如何饿，如何抓狂也不放他离开，害怕他走了，死在军队的枪下。宁愿他痛苦的活着，也不愿他死。

他把何梦瑶困在身边，任由她恨他，怨他，也不放她离开。

赵亦寒皱眉，不，不对！

他与何梦瑶的误会是可以说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