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间都死寂下来。

　　重生以来，关于前世的记忆，每一个瞬间我都想象过再次发生情形。

　　清楚的知道，就算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也伤害不了我什么。

　　唯独这件事。

　　我不敢再设想。

　　我接受不了再一次，年年在我面前消逝。

　　可当这些话从年年嘴里说出来。

　　从什么都不知道的年年嘴里说出来。

　　却让我觉得比前世更痛了。

　　我努力调整呼吸，压制自己想哭的冲动，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年年，扯开话题。

　　“你吓到爸爸了，赶紧换上干净衣服，别感冒了。”

　　蒋司南还没有任何反应，我走过去，将新衣服捡起来，回到年年身边给年年换上。

　　给年年换好衣服，我和蒋司南也没有了玩的兴致。

　　年年也在这时说想回家，我没说什么，拉着他往外走。

　　蒋司南一直走在我的身侧，连靠近年年的勇气都没有。

　　年年对他的质问，禁锢住了他的灵魂。

　　带着前世记忆的他，面对前世的一切，就像一个玻璃容器。

　　到了车前，我朝蒋司南伸手：“钥匙给我吧，我来开车。”

　　他迟疑两秒，见我一再坚持，也没拖沓。

　　我驱车回家，蒋司南和年年一齐坐在后座。

　　后视镜里，蒋司南的表情凝重，眉眼间溢出的情绪复杂。

　　一直安静的车内，年年突然叫我。

　　“怎么了？”

　　“晚上爸爸可以住在我们家吗？”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

　　蒋司南也看向他，他却一直看着我，继续说：“晚上我想和爸爸睡。”

　　我看向后视镜时，和蒋司南对视了一眼。

　　他破碎不堪的模样，让我觉得他就是个玻璃制品。

　　重生以来，虽然我也见识过几次。

　　但这一次，他是最脆弱的。

　　我移开视线，专心开车。

　　“你自己问爸爸吧，爸爸要是也想和你一起睡的话，就可以。”

　　我松了口，蒋司南自然也不会拒绝。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能和年年这么近距离相处。

　　他求之不得。

　　只是在水族馆时，年年突然说出的话，让他情绪被冰冻。

　　即便他再开心，那番话，那段有关前世的记忆，都让他浑身紧绷。

　　到家后，蒋司南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如果不和他说话，他就在家里走来走去，毫无灵魂。

　　年年叫他几次，他也因为出神而没听见。

　　我忍不住说他：“行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脆弱？”

　　明明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表现得最无法接受这件事。

　　年年的情绪都比他消解得更快。

　　“仪儿，我……”

　　我用力呼吸，压下心中冒起的火，忍住不在年年面前发脾气。

　　我转头，先叮嘱年年：“年年，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妈妈和爸爸有话要说。”

　　又看向蒋司南，没好气道：“你跟我出来。”

　　走到阳台上，我反手关上了阳台的门。

　　“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很抱歉。”他低垂着眉眼。

　　我抬手，打断他这副张口闭口就要道歉的样子。

　　“我到底还要听你说这种话多少遍？我真是受够了。”

　　“你既然对年年感到抱歉，就该想着如何弥补他，而不是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去承接你的情绪。”

　　“他还是个孩子，你能不能清楚认识到你到底该做什么事？”

　　担心被年年听见，我就连发怒，也尽量压低着音量。

　　蒋司南的五官都皱起来，看起来也充满委屈：“我没想到他会提及那件事。”

　　“然后呢？你在委屈什么？你有什么委屈的资格？”

第44章

　　“我没有为自己委屈。”蒋司南道，“我知道我有罪。”

　　我冷着脸：“那你就不该在年年面前表现出这副样子。”

　　我宁愿年年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希望他这辈子能开心。

　　蒋司南不再反驳我：“我知道了。”

　　我打开阳台的门，回到客厅。

　　年年的目光在我和蒋司南之间转来转去，最后什么都没问。

　　只是说：“爸爸来陪我玩。”

　　我故作生气的样子，抱怨：“有了爸爸就不要妈妈了，妈妈好伤心啊。”

　　年年急忙解释：“年年最喜欢妈妈，第二才喜欢爸爸。”

　　“谁也代替不了妈妈。”

　　年年大声喊着，我心中的郁气才算是散去，觉得平和下来。

　　晚上，我只去年年房间待了会儿，也没有给他念故事书，早早回了主卧。

　　我知道年年一定是有话想和蒋司南说，干脆也不好奇，第二天也什么都没问。

　　只是蒋司南的神态，显然比前一天好了不少。

　　早餐时，年年又问我：“妈妈，以后能让爸爸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我下意识看向蒋司南，觉得这话是他教年年说的。

　　然而我不过看了他半秒，又清醒的觉得，年年不会这么轻易被他收买。

　　至少我还是真的相信，在年年心里，我才是第一位的。

　　很快，年年和我解释，为什么会这样想。

　　“爸爸以前对妈妈不好，对年年不好，所以要惩罚爸爸。”

　　我温声反问：“你觉得和妈妈还有年年一起生活，是种惩罚？”

　　“不能这样说。”年年反应快，立刻就否认。

　　“可是爸爸如果不待在我们身边，要是变成了别人的老公别人的爸爸，就更不会弥补我们了。”

　　蒋司南一下愣住，我看着他的表情，也猜到这话蒋司南以前没听到过。

　　被年年这样贴脸开大，让他如今本就脆弱的心脏，变得更加易碎。

　　年年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也把蒋司南的‘罪责’，剖析得干干净净。

　　蒋司南在一旁不敢说话，我道：“你相信他以后会对你好吗？”

　　“小宝说他的爸爸不好，但我觉得爸爸比小宝的爸爸好。”

　　我抿了抿唇，没接话。

　　他们两个，还真不好比较。

　　年年扭头看了蒋司南一眼：“万一呢，他要是对年年好，年年就赚了。”

　　“而且爸爸很有钱，如果爸爸对我不好，我就把他的钱全都捐了。”

　　这些话从年年嘴里说出来，让我惊讶不已。

　　他怎么连蒋司南有钱这种事都能知道？

　　只是和蒋司南一起睡了一晚，醒来就变成这样。

　　我瞪着眼睛看向蒋司南，一定都是他把年年带坏了！

　　蒋司南在家里和我们同吃同住了几天，终于要回去工作。

　　和他黏在一起几天，年年肉眼可见的舍不得他。

　　“爸爸，你应该不会走了就再也不来看年年了吧？”

　　“你不会突然有个新的家庭，然后不要我和妈妈了吧？”

　　蒋司南被年年问得哑口无言，求救似的看向我。

　　我摊摊手，一脸无辜：“我可没教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年年会说这种话。

　　似乎自从落水之后，他的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

　　说话变得无厘头，也更毒舌了。

　　我只送他到门口，等电梯时，年年已经没了耐心，回到屋内自己玩了起来。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忽然回头看我：“年年生日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我一下怔住，年年马上五岁了。

　　前世我就是年年五岁生日的当天，得知蒋司南背叛我的事实。

　　从那以后，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炼狱。

第45章

　　我面上不显，送走蒋司南，返回家里。

　　我看着坐在地毯上玩着玩具的年年，脑海中浮现他从小到大的样子。

　　我又一次把他从一个小小婴孩，养到了五岁。

　　年年看着我笑，眼里满是光亮。

　　我也笑起来，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