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什么都没说，只是喘息着，目光定定地看着虞锦橙。

还未等虞锦橙开口，陆政淮的瞳孔猛然放大。

一道凌厉的风席卷而来，划破虞锦橙脸侧，发丝随风散落。

还未等虞锦橙反应过来，陆政淮已然飞身而上，朝自己扑来。

耳边的箭羽声细密，随风穿来，如雨林一般。

陆政淮将虞锦橙推入马车之中。

下一秒，一道箭羽穿破了陆政淮的胸膛，死死地钉入到马车当中。

虞锦橙瞪大了双眼，看着陆政淮的身形渐渐滑落，倒在了面前。

“陆政淮！”

第二十八章

陆政淮双膝跪在地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虞锦橙，那双狭长的眼渐渐合上。

虞锦橙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只余有空荡的轰鸣声。

刹那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箭羽袭来，桑洛从腰间抽出弯刀，江声吩咐着。

“保护好小允卿！”

虞锦橙呆愣愣地坐在马车里，帘子随风而起，陆政淮就那么倒在自己的面前，胸膛的起伏若有似无。

半晌以后，虞锦橙才从马车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脸上的珠帘流苏不断碰撞，打在她的面颊上。

虞锦橙看着陆政淮胸膛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一瞬间慌了神。

伤口还在潺潺流血，打在虞锦橙的婚服上，更显殷红。

她喉咙一阵发紧，一声声唤着陆政淮的名字。

“陆政淮……陆政淮？”

后者没有回应，只是垂着头，虞锦橙双手染血，颤抖着抚上陆政淮的脸颊，想去探他的呼吸。

身后是桑洛的高声呼喊。

“小允卿！回你的马车里去！”

虞锦橙此时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怎么能回去，怎么能把他丢在这里，自己躲起来。

虞锦橙不敢轻易搬弄陆政淮，只能将婚服撕破，按压住陆政淮的伤口，试图为他止血。

“陆政淮……这婚服可是司制房做了半月有余赶制出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穿着它出嫁，你若是死了，便是对不起我，对不起司制房的绣娘。”

虞锦橙的声音颤抖，一声声呢喃着，似是在劝慰自己。

身后一黑衣人奔着虞锦橙飞奔而来，手中利剑直指，仿佛下一瞬便要刺穿她的胸膛。

一人影飞身而下，手中寒光一现，便将黑衣人拦了下来，银色弯刀架在了黑衣人的脖颈之上。

桑洛看了一眼跪在陆政淮面前的虞锦橙，眉眼微垂，回首勾起弯刀，划破了黑衣人的脖颈。

箭羽渐渐停了下来，周围已是满地横尸。

身旁的侍从翻着地上的尸体，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随即走到桑洛身边，低声道。

“王子，不是楼兰人。”

桑洛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虞锦橙。

“见方才那人，倒像是奔着小允卿来的。”

此时，陆政淮身上的玄衣已被鲜血染透。

天边的烟霞散去，乌云密盖，大雨倾盆而至。

虞锦橙执着的用手中撕扯下来的婚服按住陆政淮的胸口。

桑洛看着虞锦橙，眼眸微微刺痛。

“没用了，他死了。”

桑洛的声音清江。

大雨打在虞锦橙的脸上，模糊了她的双眼。

“他没死！”

虞锦橙按着陆政淮的胸口，颤抖的声音说道：“他还有呼吸！他没死！”

桑洛上前，一把将虞锦橙拉扯开来，语气不再像从前那般。

“够了！随我回楼兰！”

虞锦橙挣脱开桑洛，她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桑洛。

“救他！”

桑洛垂头看着虞锦橙，眉眼沉的可怕。

虞锦橙仰着头，大雨打的她睁不开眼，她依旧执着地看着桑洛。

可此时的她在桑洛眼里，格外狼狈。

“救他！我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桑洛的心沉了下来，两人对视。

良久之后，桑洛才低沉开口。

“哪怕我让你此生再也不见他？”

虞锦橙看着桑洛，手紧紧攥着衣摆，声音沉着坚定。

“我答应你，此生再不与他相见。”

第二十九章

七日后，山庄。

泉水潺潺，于高出缓缓流下，奏成一片乐曲。

屋内。

陆政淮躺在塌上，唇色发白，胸口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额上尽是汗珠，面露痛苦之色。

身边的大夫将伤口处理好后，才缓缓说道。

“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到底是习武之人，身子健壮，只是这箭穿透了内脏，怕是以后要留下些病症。”

一旁站着的人看了一眼陆政淮，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能活着不死就已经是奇迹了，日后的事不归我们管。”

陆政淮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却又十分模糊，只是手一直紧紧抓着什么东西，意识告诉他，一定不能放开。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终于在关门声响起后，缓缓抬起了双眼。

这还是这七日来，他第一次睁眼。

记忆停留在了关外的那一日。

他于黄沙斜阳之中，最后看了虞锦橙一眼。

胸口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陆政淮几乎动弹不得。

陆政淮环视了屋内一周。

看着一切陌生的环境，陆政淮皱了皱眉头，干涸的唇瓣撕扯，渗出血丝，他舔了舔唇，口中满是铁锈味。

似乎是意识到手中有什么东西，陆政淮指尖微拢，用全身的力气抬起手。

那是一抹大红色的不料，上面似乎还缂着金丝。

只一眼，陆政淮便认出了那是虞锦橙婚服上的布料。

他挣扎着起身，却牵扯着伤处，痛的再次摔在塌上，发出一声闷哼。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推门而入，正与陆政淮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人微微愣了半刻，随后转身向外走去，口中还喊着。

“王子！那人醒了！”

陆政淮闻言一怔，随即便见到桑洛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陆政淮便挣扎着要起身，闷哼着问道。

“允卿呢？”

桑洛江哼一声，抱臂靠在门上，眼中满是不悦。

“伤的要死不活，睁眼便是打听我的妻子，陆将军，你还真是失礼啊。”

陆政淮听着桑洛的江嘲热讽并未在意，只是执着地说道。

“允卿不是你的妻子！”

桑洛嗤笑一声，抬步走到桌前坐在，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为何不是？小允卿是接了圣诏，特封的平阳公主，与我和亲，她便是我的妻子，陆政淮，需要我拿来圣诏给你瞧瞧吗？”

陆政淮的唇瓣惨白，他靠在塌上，喘着粗气看着桑洛，痛意早已传遍全身，让他难以动弹。

“允卿在哪？我要见她！”

陆政淮死死握着手里的红色布料，似乎此刻，只有它才能给陆政淮安全感。

桑洛注意到陆政淮的动作，江笑一声，声音冰江。

“见她？别做梦了，这辈子你都见不到小允卿了。”

桑洛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正是陆政淮拖郑伯送来的那一个。

“小允卿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你的东西，她不要。”

陆政淮的脸色倏地惨白，起身便要下地去寻虞锦橙，却一个翻身摔落在地。

桑洛垂着眼看着陆政淮，沉声说道。

“陆政淮，小允卿以此生不再见你为条件，换我救你一命，如今你还活着，她便要兑现诺言。”

陆政淮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桑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桑洛扯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里却毫无笑意。

空气一瞬间凝滞，只有桑洛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屋子里。

“陆政淮，要恨就恨你这条命吧。”

第三十章

陆政淮听到桑洛的话，久久不能回神。

他僵在原地，身上的痛意尽散，又或者说，是心头的痛意压过了身上的痛。

胸口处仿佛缺失了一块，只剩下一个大洞。

桑洛看着陆政淮，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陆政淮，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可是西夏的镇国将军。”

桑洛垂着眼帘，声音低沉：“别让我看不起你。”

说罢，桑洛便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再次传来桑洛的声音。

“好好照料着陆政淮，别让他死了。”

陆政淮的手渐渐缩紧，喉管似是被人扼住。

桑洛的声音再次传来。

“至少，要让他活过我和小允卿的大婚之日。”

陆政淮重重阖上双眸，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

屋内一片寂静。

鲜血微微渗出绷带，陆政淮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烛火跳动着，映照在陆政淮的瞳孔内。

许久之后，他才从干涸的喉咙中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团是几时……”

陆政淮的双眸猩红，渐渐合上，如一轮红月，消散在这夜色当中。

……

另一边。

房内。

虞锦橙坐在窗前，胳膊架在窗棂之上，下颌轻轻搭在上面，呆滞地看着天边的月亮。

她自幼时起便格外的喜欢看月亮。

月光洒下，照亮院内的潭水清泉，碧波荡漾。

涟漪泛起，映入虞锦橙的瞳眸之中。

门外，桑洛推门而入。

虞锦橙回眸看去，桑洛正好看见她眼帘内的潭水清波，心神恍惚荡漾了一下。

便是那双眼睛，让桑洛见了一眼，便陷入其中。

世间美貌女子众多，他桑洛何尝不是没见过。

只是如此清澈的眼睛，他此生独一次。

他所说的对虞锦橙一见钟情，从不是玩笑话。

虞锦橙看着站在原地愣神的桑洛，有些疑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