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资格，将脏水泼在一个老年痴呆患者身上。

而程晋褚却沉默了。

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开口：“我会处理。”

积压的疲累涌上心头，钟琳熙眼前阵阵发黑。

她稳住身形，阖上沉重的眼皮。

“但愿如此。”

又过了几天。

那几个混混都已经落网，爷爷却还没苏醒。

钟琳熙四处奔走，再没见过程晋褚。

茶餐厅里。

钟琳熙收拾完最后一桌，老板就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他朝着钟琳熙招手：“琳熙，广场有人在搞新婚庆祝，扮玩偶送花的员工中暑了，500一次你干不干？”

送趟花就能赚五百，钟琳熙自然没有拒绝。

她套上厚重的熊猫玩偶服，赶忙往楼下跑去。

盛夏余热未散。

广场上人潮拥挤，钟琳熙被推搡着往前。

玩偶头套松垮，她视线被遮挡，正捧着花小心往前时，耳边忽地响起起哄声。

众人高喊：“亲一个！亲一个！”

转瞬，有人狠狠推了钟琳熙一把。

她踉跄着往前，玩偶头套随惯性掉落。

钟琳熙心下一慌，手忙脚乱地去捡，却意外对上程晋褚错愕的眼眸。

他穿着白衬衫，牵着杜若月的手。

不远处，摩天大楼巨大的液晶屏上。

程晋褚和杜若月鲜红的结婚证，正在循环播放。

第八章

耳边嘈杂都化作嗡鸣。

钟琳熙穿着厚重的玩偶服，白皙的脸上热汗涔涔。

她强忍心中钝痛，上前艰涩开口：“哥哥，这就是你说的处理？”

他明知杜若月心肠狠辣，但是，他还是要娶她。

面对她的质问，程晋褚只淡淡道：“不然呢？为了你悔婚不娶她？”

钟琳熙呼吸都变得艰涩。

她不知该如何跟程晋褚对峙，只觉得说什么都无用。

而旁侧杜若月故作讨好：“琳熙，爷爷的事我也很愧疚，我跟晋褚正准备办完婚礼就去看看他。”

等到他们办完婚礼。

钟琳熙眼眶酸胀，眼泪摇摇欲坠。

她不想再听这些话，将捧花塞进程晋褚怀里。

再强硬地从涩痛喉中，逼出那句祝福。

“哥哥，我祝你新婚快乐。”

随即她转身，拨开人群大步离去。

望着钟琳熙穿着厚重玩偶熊的背影，程晋褚胸口莫名淤堵。

他放开杜若月的手，声音低沉。

“别弄这些了，去看看爷爷”

杜若月脸上闪过不甘，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夜色昏沉。

钟琳熙坐在江边，望着广阔的江面发呆。

忽地，一罐啤酒递到了她眼前。

她抬头，顾司南温润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帘。

“你……怎么在这儿？”钟琳熙忍不住发问。

顾司南坦然在她身边坐下：“在广场上看到你，就一路跟过来了。”

提起这件事，钟琳熙心底漫起刺痛。

她沉默不语，江风将程晋褚的话送到耳边。

“钟琳熙，你记得我向你表过白吗？”

闻言，钟琳熙怔愣了瞬。

她茫然转头，就见顾司南笑意苦涩。

“我暗恋你整整三年，在你的成人礼上表白，结果你没听完就走了。”

钟琳熙怔愣，眼前顾司南的脸逐渐跟记忆里那个眼镜仔重合。

“原来是你。”

钟琳熙恍然大悟，愧疚随即涌上心头。

当年她只想着跟程晋褚表明心意，反倒伤了旁人。

她道歉：“对不起，我……”

“我没有在怪你。”

话未完，就被顾司南打断。

他眸光晦涩，带着几分期待：“我只是想问你，你还喜欢程晋褚吗？”

这个问题，令钟琳熙哑然。

她还喜欢程晋褚吗？

十几年的追逐，她没办法放下。

只是现在，她比从前更没资格去爱。

泛着冷意的江风四起。

钟琳熙踌躇许久，都给不出答案。

而顾司南已经了然。

他站起身，俯视着钟琳熙：“你可以慢慢给我答案，我先送你回医院。”

听到他这么说，钟琳熙莫名松了口气。

她按着发麻的腿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司南身后。

轿车疾驰，停在中心医院外。

钟琳熙向顾司南道谢后，独自朝着病房走去。

走廊冷清，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钟琳熙疲累不堪，瞧见爷爷的病房里灯火通明。

难道爷爷醒了？

钟琳熙心头一紧，不由得加快了些步子。

只是她还没走到病房口，就听见了心电仪冗长而尖锐的鸣叫。

钟琳熙脑中瞬时发白。

她僵硬地踏进病房中，就见几个白大褂的医生跟护士，满脸抱歉地站在爷爷的病床前。

意外的是，程晋褚跟杜若月也在。

有医生走到她面前，声音沉重而遗憾。

“钟小姐，您的爷爷于11点45分停止呼吸，抢救无效去世了。”

第九章

钟琳熙耳边响起嗡鸣，险些栽倒在地。

她堪堪站稳身形，缓步走到病床边。

爷爷眉目安详，枕畔放着个小小的便签本。

钟琳熙颤抖着伸出手去，捡起便签本翻阅。

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琳熙不爱带伞，下雨天要记得给她送。”

“琳熙爱喝甜牛奶，每晚九点记得给她准备。”

“不要乱跑，不要让琳熙担心。”

“要记得琳熙，永远不要忘记琳熙。”

……

整个便签本，记满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他因病而认知障碍、近事遗忘，但始终记得爱她。

泪水打落在便签本上，晕开字迹。

钟琳熙喉中哽塞，心口绞痛令她无法呼吸。

她抬头，望向病床上再也不会醒过来的爷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钟琳熙躺在一间陌生的病房中。

而爷爷，已经不知去处。

她起身拔下手背留置针头，扶着墙往咨询台走去。

经过安全通道门前时，她听见了杜若月的声音。

她好像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语气焦急。

“我也没想到氧气拔开一下那老头就会没命，你赶紧帮我处理下中心医院1805号病房的监控！”

钟琳熙气血直冲脑门。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撞开铁门，双目通红地站在了杜若月面前。

杜若月被她吓了一跳，慌忙挂断电话：“钟琳熙……你都听到了？”

钟琳熙怒不可遏，一把拽住杜若月手腕：“是你害死了爷爷，你必须跟我去警察局自首！”话落，她扯着杜若月往外走去。

杜若月又惊又怕，奋力挣扎：“我不去……你也别想去！”

忽地，钟琳熙小腿肚钝痛。

杜若月抬脚，用高跟鞋跟狠踹向钟琳熙。

钟琳熙被踹到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痛得她眼冒金星。

还没等她缓过神，杜若月忽然扑过来，狠狠掐住了钟琳熙脖子。

她面目无比狰狞：“只要你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些事！”

空气慢慢变得稀薄，钟琳熙意识逐渐模糊。

她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杜若月。

杜若月尖叫着往后栽去，钟琳熙恍惚起身，看见楼梯下一幕瞳孔骤缩。

杜若月躺在地上，点点猩红从她身下渗出。

抢救室外。

钟琳熙脸色煞白地坐在休息椅上，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缓缓抬头，正对上程晋褚愠怒的眼眸。

他声音嘶哑：“钟琳熙，你怎么能恶毒到这个地步？！”

钟琳熙心底涌上悲怆。

程晋褚还是什么都不问，就认定是她有错。

喉中涩痛不已，钟琳熙无法为自己辩解。

而她这副模样，落在程晋褚眼中是逃避。

他猛地上前一步，还想指责钟琳熙，抢救室的灯倏地熄灭。

医生从里走出，朝程晋褚抱歉开口。

“程先生，大人已无生命危险，但孩子……还是没能保住，抱歉。”

话落，走廊上陷入死寂。

钟琳熙僵坐在休息椅上，望着程晋褚单薄而修长的背影。

半晌过后，他低沉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钟琳熙，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第十章

钟琳熙被程晋褚起诉了。

昏暗土砖房里。

钟琳熙蜷坐在木椅上，望着这个跟爷爷一起生活三年多的家，攥紧了手中的起诉告知函。

她什么都没有了。

巨大的孤寂感将她笼罩，皮肤爬起细细密密的痛意。

想死的念头不断冲上脑海，她呼吸急促地掏出手机，拨通程晋褚电话。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在拨通……”

一遍又玛⃙丽⃙一遍，声音如程晋褚般冰冷无情。

钟琳熙侧瘫在木椅上，眼泪从左眼滑进右眼。

她不管电话有没有接通，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哥哥，你好像忘了许多事。”

“我有皮肤饥渴症，第一次发病时，你紧抱着我说永远不会分开。”

“你对我说过，你说小孩快点长大，好嫁给哥哥做新娘子。”

“我只是想像小时候一样，得到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