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地牢的门缓缓打开，一束光倾泻进来，斛律流光的身影出现在光束里。

　　恍惚间，沈明昙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随即又苦笑着摇头，不是已经放下了吗？怎么又会想起他来。

　　斛律流光把沈明昙一瞬间的失神看在眼里，他大步走到沈明昙面前掐住她的下颚，逼她看向自己。

　　“元奴，你刚刚，透过我在看谁！”

　　沈明昙这才留意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发白的脸色，恐怕斛律流光这次也是伤得不轻吧，毕竟在北狄，谁都想杀了对方自己称王。

　　她扯动嘴角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带着些嘲讽意味的笑容。

　　“都透过你看别人了，肯定不会是看你啊。”

　　斛律流光闻言，一把将沈明昙甩了出去，她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透骨钉移位痛得她紧咬牙关还是泄出一声闷哼。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吗？”斛律流光的声音里包含怒气，还夹杂一丝沈明昙读不懂的情绪。

　　事已至此，沈明昙也没打算活着出去，毕竟她早就该死在战场上了。

　　“不然呢？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怎样呢？打死我？”

　　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沈明昙对自己刚刚挑衅的行为产生了一丝后悔，斛律流光几乎是泄愤一般挥舞着鞭子，每一下都让沈明昙生不如死。

　　半晌，斛律流光扔掉沾满鲜血的皮鞭。

　　而沈明昙早已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啊！”

　　一壶酒淋在沈明昙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她蜷起身子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

　　沈明昙吐出满口的血沫，望向斛律流光的目光中满是憎恨。

　　“有本事你杀了我！”

　　斛律流光却蹲下身，在沈明昙面前铺下一大片阴影，他近乎温柔地替沈明昙整理好耳边黏湿的头发。

　　“我不会杀你的，我会留着你的命，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臣服。”

　　北狄腹地，元军驻军营地。

　　“这骨力可汗怎么回事？不是让我们埋伏在这儿跟他们一起围杀斛律流光吗？这都几天了，别说斛律流光了，连个人毛都没看见！”

　　同行的将领抱怨着，但楚君辞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握着沙盘旗帜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事出匆忙，来不及向明昙解释，不过自己为她留下了数十名暗卫，应当可以护住她的周全。

　　恰在此时，一名浑身是血的暗卫从马上跌落。

　　楚君辞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只见那暗卫奄奄一息，艰难说道：“北狄军中哗变，可汗被杀，公主重伤，斛律……带走了公主，其他人都、都死了。”

　　说完，那名暗卫就再也没了声息。

　　明昙受伤了？

　　楚君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他现在满心自责，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守在沈明昙身边。

　　要是他在明昙身边定然不会让她有事！

　　楚君辞一拳砸在地上，不顾自己关节渗血，起身拔刀直指金帐王庭。

　　“整顿兵马，随我一举攻下北狄！”

第33章

　　地牢之中不分日夜。

　　沈明昙只能数着斛律流光来的次数计算时间，在地面上画出一道道血痕。

　　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沈明昙望着地上的痕迹，艰难地踮着脚尖稳住身体。

　　她的脖颈上的锁链被吊起在她需要踮着脚尖支撑身体的高度，稍有松懈就卡住脖子窒息而死，血液顺着她的躯体流到地上，聚了一滩。

　　沈明昙脚下打滑，几度站立不稳。

　　她有时会想要不就干脆吊死算了，可一想到斛律流光还活着，她就又想再撑一会儿。

　　但体力总会耗尽。

　　就在沈明昙支撑不住身体即将窒息的时候，斛律流光走进地牢挥刀砍断了沈明昙脖子上的锁链。

　　“元奴，对你来说求饶就这么难吗？”

　　沈明昙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她贪婪地呼吸着涌入鼻腔的空气，许久才缓过来。

　　她看着斛律流光那副愤怒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每天换着花样地折磨我，我就会屈服吗？我告诉你，永远不会。”

　　“好！”斛律流光眼眶泛红，把沈明昙从地上提了起来，一手钳着她的手腕摁在头顶，一手掐着她的后腰抵在墙上。

　　衣服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沈明昙后背一片冰凉，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冷笑道：

　　“你已经无计可施到要用强迫女人的方式逼我就范了吗？”

　　“沈明昙！”

　　斛律流光的暴喝声自身后响起，他单手扣住了沈明昙纤细的脖颈，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掐断。

　　“怎么不叫我元奴了？”

　　沈明昙还在笑，斛律流光觉得那抹笑碍眼极了。

　　这句话似乎瞬间点燃了斛律流光的怒火，他近乎疯狂地啃咬着沈明昙裸露在外的肩膀。

　　“为什么要骗我！”

　　而沈明昙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兴许是浓烈的血腥味刺痛了斛律流光，他忽然紧紧地把沈明昙抱在怀里，声音近乎恳求。

　　“为什么不能一直骗我，我明明都快要爱上你了。”

　　温热的液体落在沈明昙颈肩，她怔愣片刻，随即诧异出声。

　　“爱？你会爱上自己的敌人？”

　　她听到斛律流光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元奴不是我的敌人。”

　　“可我不是元奴，我是沈明昙。”

　　“那就把你变成我的元奴！”斛律流光话锋陡然一变，沈明昙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斛律流光端着药碗的身影越来越接近，沈明昙心里的恐慌达到了极致。

　　“你要干什么！”沈明昙的视线快速扫过地牢虚掩的门，忽然拼尽全力起身冲了过去。

　　逃出去，只要逃出去就还有希望！

　　沈明昙奋力一搏，想要抓住那束微光。

　　身后的斛律流光却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拖回怀中。

　　“放开我！”

　　无视沈明昙剧烈的挣扎，斛律流光端着药碗强硬地往她嘴里灌。

　　“喝下去！喝下去你就会忘记一切变回我的元奴！你不会再欺骗我！不会再背叛我！我们会永远相爱……”

　　辛辣的药汤灌进嘴里，堵住了沈明昙的呜咽。

　　我不要忘，我不能忘！

　　父皇、母妃、奶奶、阿愿、大家……

　　随着一个个身影在沈明昙面前消失不见，她所有痛苦的哭喊，最终都变成了一声呼唤。

　　“楚君辞——！”

第34章

　　北狄草原。

　　楚君辞满身煞气，盔甲上布满血污，他挥刀斩下那个部落首领的头颅高高举起，声音中满是森寒的杀意。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连日来，楚君辞带着三万兵马在草原上横冲直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连收服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在平定了金帐王庭的哗变后，更是直奔斛律流光而来。

　　只是在这广袤的草原上，没有向导，没有地图，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赤狄的下落，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忽然，心底一阵钻心的痛，楚君辞狠狠捂住胸口。

　　“明昙，明昙出事了！”

　　他拎起身旁的男人，眼神狠厉。

　　“你认识草原的路？”

　　男人慌张地点点头，“我愿意带路，求求您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

　　楚君辞不再多言，把男人扔到马背上疾驰而去。

　　“明昙，你等等我，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斛律流光抱着一束新采的花走进营帐。

　　“怎么样阿昙，身体还疼吗？”

　　沈明昙闻言转过身来，粲然一笑，“已经好多了，而且我的双手也比之前灵活了许多。”

　　说吧，她还挥舞着弯刀，展示给斛律流光看。

　　斛律流光见此则是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扶着她坐下。

　　“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用着急做这些。”

　　沈明昙没有说话，只是抱过斛律流光怀里的花，抽出一朵别在了他耳朵上。

　　做完这一切，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我们以前好像经常这样做，可我都不记得了。”

　　斛律流光眼神黯淡，又很快恢复正常，搂住沈明昙的肩膀，“没事的阿昙，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会创造出新的记忆。”

　　“好！”沈明昙扬起笑脸，“那我一定要快快恢复，再和你一起上阵杀敌！”

　　说完，沈明昙抱住斛律流光的胳膊摇晃着撒娇道：

　　“流光，你上次讲到我们一起并肩作战，那我们后来打赢了吗？”

　　斛律流光温柔地抚摸着沈明昙的头发，回忆着那些从顾惜云口中得知的，沈明昙和楚君辞的过往。

　　“打赢了，只是你替我挡住了敌人的毒箭，身受重伤。”

　　沈明昙看着斛律流光，忽然抬手抚上了他紧皱的眉心。

　　“那流光一定很伤心吧。”

　　斛律流光握住沈明昙的手放在胸前，郑重地回答道：“不，我很开心，你能再次回到我身边是神的恩赐。”

　　沈明昙闻言用力地回握住斛律流光。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竟有些湿热。

　　“我终于等到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最近赤狄部落里多了许多生面孔。

　　沈明昙听说他们都是逃难过来的，心里十分气愤，不由得挥刀激起一片沙石。

　　“可恶的大元人，竟然又来掠夺我们！”

　　沈明昙越想越气，干脆提着刀冲进了斛律流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