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衡走在路边，想起谢妙琳从前说，金黄的树叶被风吹落，就像是翩然纷飞的蝴蝶一样美丽。

　　而现在她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画面了……

　　思及此，傅沐衡的心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

第15章

　　他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静静地望着远方。

　　没过多久，傅沐衡感觉身边有人坐下，偏头看过去，看清后便怔住了。

　　居然是穿着校服的谢妙琳！

　　傅沐衡看着她没有出声，眼中的眷恋似水温柔缱绻。

　　谢妙琳扎着辫子笑得开朗：“阿衡，我听老师说你还没有填模拟志愿，还没有想好吗？”

　　傅沐衡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谢妙琳年轻的面容。

　　谢妙琳转头看向他：“你怎么不说话啊。”

　　傅沐衡看着谢妙琳稚嫩的脸庞，看着她很多年前天真烂漫的样子，不觉红了眼眶：“我不知道……”

　　谢妙琳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鼻子：“今天怎么还有点冷呢？”

　　“阿衡你冷不冷啊？阿衡？阿衡你怎么又在发呆啊。”

　　傅沐衡的思绪被谢妙琳的声音拉了回来：“都说让你多穿点了。”

　　谢妙琳不以为然：“这不是有你在吗，我们阿衡当然舍不得让我冻着。”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正要给谢妙琳披上。

　　却听见她问：“阿衡，你说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傅沐衡的手顿住了，谢妙琳自顾自地说着：“一定会很幸福的，对吧？”

　　她笑得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他抿唇，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更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再抬起眼时，黑色的大衣掉在长椅上。

　　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傅沐衡离开了，那件大衣被他留在了长椅上。

　　留给了活在过去的谢妙琳。

　　傅沐衡知道现在迟来的醒悟并不能够改变什么，这是十八岁的傅沐衡给他自己的惩罚。

　　十八岁是傅沐衡最爱谢妙琳的时候。

　　那年燥热的夏夜，暖黄色的路灯下谢妙琳脸色绯红。

　　傅沐衡站在她身边赶走烦人的飞虫，她忽然拉过他的手将两人中间的距离缩小了些。

　　他始料未及，一瞬便红了脸，慌乱地别开眼：“你、你要干什么？”

　　谢妙琳抬眼看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衡，我喜欢你。”

　　要是过去的傅沐衡知道十年后的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定也会恨自己吧。

　　傅沐衡是在医院醒过来的。

　　秘书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敲门也没动静，担心他出事便喊了开锁师傅，找到傅沐衡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傅沐衡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在他的鼻尖萦绕。

　　他根本就不想从那个梦里醒过来。

　　如果可以，傅沐衡宁愿自己留在过去。

　　过去的傅沐衡和谢妙琳什么都没有，只有爱。

　　十多年的时间得到的是物是人非的结果，傅沐衡有些难过。

　　可他没有机会了。

　　傅沐衡不喜欢医院的气味，身体好些后便让秘书办理了出院。

　　到家后傅沐衡便让秘书离开，可秘书着实担心他的身体和情绪：“先生，要不我还是留下照顾你吧？”

　　傅沐衡打断了他：“不用，我自己有分寸。”

　　秘书闻言也不好再据理力争，只好离开。

　　待秘书走后，傅沐衡坐在沙发上，头顶的水晶吊灯闪得眼睛睁不开。

　　整个房子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让人感到不适。

　　傅沐衡耳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他拿起一看，是沈茸歆。

第16章

　　接通就听她撒娇的声音：“衡哥，你都好久没有陪我了。”

　　傅沐衡没有开口说话。

　　沈茸歆继续说着：“衡哥，我看见新闻了，我们结婚的事是不是可以尽快提上日程啊，不然肚子大了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傅沐衡却还是没有说话。

　　这良久的沉默终于让沈茸歆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衡哥？你在听吗？”

　　傅沐衡“嗯”了一声，沈茸歆才放松了一点，又道：“那我们得要抓紧了，酒店布置、宾客名单什么的，婚纱还没看呢，我们这两天去看看吧。”

　　电话那边沈茸歆的声音不停地传来，傅沐衡觉得愈发烦躁，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脑海中回想着刚才沈茸歆的话。

　　婚礼吗？

　　傅沐衡没有给谢妙琳一场婚礼，就连婚纱谢妙琳都没机会穿过。

　　想到这，傅沐衡心中的悔恨又深了几分。

　　谢妙琳从来没有找他要过什么东西，因为就连傅沐衡下班顺路带回来的一个小蛋糕也能让她高兴好久。

　　可是没有那个女孩子是不想穿上婚纱嫁给心爱的人的。

　　傅沐衡起身上楼，鬼使神差地去了小云的房间。

　　自从傅沐衡开始在外流连花丛，夜不归宿起，谢妙琳便天天哄着小云入睡，时间长了以后便经常睡在小云的房间里。

　　傅沐衡推门进去，房间里已经落了一层灰，有些呛鼻子。

　　房间还和从前一样，傅沐衡进了房间打量着四周。

　　书桌上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傅沐衡抱着小云，谢妙琳站在另一边笑得温婉，看起来一家人都很幸福。

　　傅沐衡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相框，轻触着谢妙琳的脸。

　　他强忍着眼中的泪，小心翼翼地将相框放回原处。

　　傅沐衡瞥到书架上的摆放整齐的绘本，偏偏有一本是反着放的。

　　他心尖一颤，怔愣一瞬后抬手将那个绘本从书架上取了下来。

　　傅沐衡不禁屏住了呼吸，拿着书的手有些抖。

　　他缓缓翻开，映入眼帘的是童趣的插画。

　　傅沐衡大失所望，他以为谢妙琳还会留下了些什么。

　　他合上书准备放回去，拿着书的手放松了些。

　　一个信封从夹页里掉了出来，傅沐衡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过去。

　　信封正面朝上，只有两个字。

　　傅沐衡弯腰捡了起来，那字迹他烂熟于心。

　　他看着信封上的字，心中一震，一滴泪落在那个字上，洇了墨。

　　傅沐衡有些呼吸不上来，难受得脸色阴沉。

　　他抓着信封的手关节泛白，抓皱了一角，面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但还是能依稀看出来。

　　这是一封——遗书。

　　傅沐衡抓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心中悲恸不已。

　　信上是谢妙琳的字迹，虽然有些陈旧，但也深深地在傅沐衡的心里落下了滚烫的烙印。

　　谢妙琳的遗书藏在了离傅沐衡最近的地方，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发觉过。

　　傅沐衡的双眼红肿，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封口。

　　信上写道：“阿衡，我不在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小云。”

　　“下辈子，我就不来找你了。”

第17章

　　傅沐衡的泪水打湿了信纸，愧疚的情绪遍布了他整个身心。

　　谢妙琳临死之际还挂念着的，是他和孩子。

　　傅沐衡忽而想起，很久之前他们的关系已经彻底跌入冰点的时候，两人冷漠地像是合租的陌生人。

　　但小云会悄悄地跟他说谢妙琳每晚都会偷偷地掉眼泪，尽管她已经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还是被小云捕捉到寂静夜里的那急促的呼吸声。

　　那时候的傅沐衡却不以为然，丝毫没有耐心地去听任何关于谢妙琳的事情。

　　如果当初他分出一点心思，他就能发现谢妙琳的变化。

　　可是傅沐衡没有。

　　傅沐衡在小云的房间待了许久，只是这个房间不再温馨，只剩下冷冰冰的感觉。

　　时间就像流水一般从指缝中流过，是傅沐衡亲手拆散了这个家。

　　傅沐衡的眼泪落在床上的被褥上，就像谢妙琳生前也曾这般痛哭流涕，打湿了柔软的枕头，以后的梦里都是苦咸的种子在发芽生根。

　　傅沐衡似乎看见了蜷缩在床头压抑着情绪的谢妙琳。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这迟来的抱歉和愧疚，谢妙琳已经听不到，也不想听了。

　　曾经多少个夜晚，傅沐衡在外面夜夜笙歌。

　　谢妙琳已经不再期待他会回这个已经是个空壳的家。

　　傅沐衡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想知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愈发觉得谢妙琳只是一个累赘。

　　他早就已经忘了来时路的艰辛。

　　傅沐衡已经悲伤到已经麻木，失去了感知。

　　他默默收起了谢妙琳的所有东西，将它们连同对谢妙琳的记忆也一并锁进了小云的房间，这也许是谢妙琳在这个家里最喜欢的地方了。

　　傅沐衡离开这个房间后，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擦干水后，坐在床上望向床头柜上他们的结婚证件照。

　　照片上的他们红底白衣，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傅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