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郁时景捂着抽痛的心从梦中惊醒。

自遇见凌玉后再没出现在他梦中的女人又一次袭来。

这次，郁时景的梦终于清晰起来。

那女人顶着跟凌玉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全然不一样的眼睛，那双眼里面充满了小心，脆弱，隐忍。

郁时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那女人独自度过一个个辗转反侧的夜，一个人承受着那些无措痛苦，被人冷待的时光。

她如一抹幽魂般被困在那空旷的别墅，而另一个郁时景视而不见，任她凋零。

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的郁时景开着车来到凌玉楼下。

他点燃一根烟，想着在这楼上，那个鲜活随性，眼神永远坚韧倔强的凌玉或许正在酣然入睡，他不安跳动的心脏才逐渐平稳。

第二天清晨，下楼跑步的凌玉看见停在楼下那辆熟悉的车，有些疑惑地走近。

还隔着玻璃她便看见了郁时景那张轮廓分明，俊美绝伦的睡颜。

凌玉蹙眉，抬手敲响车窗。

郁时景长长的睫毛一动，眼眸睁开，瞬间撞进凌玉那双清亮的眸子里。

车窗缓缓滑下，凌玉双手环抱：“郁机长这是怎么个意思？”

听着这熟悉的略带嘲讽的声音，郁时景嘴角漾出笑意，漂浮一夜的心落到实地。

“接你上班。”

凌玉一脸你有大病的表情，漂亮的眉毛蹙得死紧：“十一点的飞行任务，现在才六点半？郁机长这是昨晚上又喝多了？而且一起上班就不必了吧，我不想别人误会。”

郁时景失笑：“来都来了，那一起吃个早餐？”

凌玉本打算拒绝，转念一想却又答应了。

“行，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第28章

清晨的粥店里已经有了喧嚣的烟火气。

凌玉在等早餐上来的间隙，看向郁时景，眼中闪过一丝踌躇。

“我想增加飞行班次尽快累计时长。”

但这样，势必就要进入别的机组，郁时景的机组是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增加所有人工作量的。

郁时景和她对视半晌后，云淡风轻地回道：“好！”

原本内心还有些微忐忑，觉得自己得费一番口舌据理力争才能说服郁时景的凌玉忍不住惊讶道：“你答应了？”

郁时景将店员端上来的粥移到凌玉面前，又拿出纸巾将勺子仔细擦拭干净。

“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不答应？”

最忙的时候，他甚至两天跟飞了三个机组。

那时候的他，几乎每个月都飞满了航司规定的最高时长。

将勺子递到凌玉手里，郁时景贴心提醒：“小心烫。”

郁时景突然这么好说话，倒让凌玉有些局促。

她又道：“那我就向总务长提交申请了？”

郁时景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还只是个见习机长，没有权利自己要求增加班次。”

凌玉神情一滞，因为自己的飞行经验已经足够丰富，又太过迫切地想要累积时长，竟让她忘了这事。

看见对面一瞬间落寞下去的脸，郁时景语气无奈：“飞完这个季度，下季度开始的飞行排班我会帮你处理，赶紧吃吧！”

郁时景的面面俱到显然让凌玉有些不习惯，握着勺子的手都无措起来。

她讷讷道：“谢谢啊！”

平时的凌玉跟他说话又冷又傲，现在这乖巧的模样倒是让郁时景起了逗弄的心思。

“光嘴上谢？”

凌玉一懵，试探道：“那……我请您吃个饭？”

郁时景蹙眉不满：“走后门这么大的事儿，就一顿饭？”

“你……”凌玉刚欲开启嘲讽技能，想到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又怂下来，面带微笑道，“那你想怎么样呢？郁机长。”

郁时景语气清冷：“叫安明跃都知道叫一声安师兄，到我就是郁机长，这关系……是不是淡了点？”

说罢他凝视着凌玉，故作疑惑：“别的见习机长都是怎么叫的来着？我没带过也不是很清楚。”

凌玉的手握了拳又放开，明显的在压抑自己想动手的欲望。

最后在那双漆黑眼眸的注视下，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师父！”

郁时景骤然开怀，神情愉悦：“乖！”

看着郁时景眼中抑制不住的悦色，凌玉蓦地回想起上一世。

她当时也曾这样叫过那个郁时景，那人却只是神色冷淡地道：“就叫郁机长吧，我不习惯别的称呼。”

凌玉不禁再次开始思考，面前这个郁时景的成长路线，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一心扑在工作上后，时间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

这中间，云航的高层发生了极大的人事变动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只要不影响自己的飞行，凌玉并不关心。

随着最后一个季度的结束，更加忙碌的春运季袭来。

在郁时景的安排下，凌玉如愿以偿地增加了班次，虽然辛苦，但她脸上的笑意一天比一天多。

已经不再是初见郁时景时那冷凝带刺的模样。

唯独让凌玉有些意外的是，素如兰竟真的没再找她。

不过她却并不觉得失落，甚至有种隐隐松了口气的感觉。

万众期待中，除夕终于来临。

第29章

除夕这天，云城下了一场大雪。

在别人看来，或许是瑞雪兆丰年，但对于还未到家的游子来说却并不是个好天气。

机场的落地窗前，凌玉看着外面被白色弥漫的天空，听着耳边传来一趟又一趟航班取消的消tຊ息，脸上郁色浓重。

郁时景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后与她并肩站着，一起看窗外漫天大雪。

凌玉抿了口咖啡，低声道：“又有很多人，不能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郁时景转头看她一眼：“今天不能见，不是还有明天。”

凌玉往不远处候机大厅那些或失落或焦急或满脸怒火的脸望去，微微摇头：“不一样。”

毕竟对于华国的人来说，除夕的意义就是阖家团圆。

她已经无法团圆，但却还有万万千的父母在翘首以盼孩子的归家。

想罢，她斜睨一眼郁时景：“我记得，郁机长今天本来没有飞行任务，不回家过年？”

郁时景看向窗外，语气淡然似仙：“牺牲小我，造福他人。”

理性的郁机长并不觉得这日子有什么特殊，不然也不会在看见凌玉主动申请除夕的航班时，立马决定抛下郁家那一大家子火速换班。

对于在自己面前人设崩塌的郁机长，凌玉已经逐渐习惯。

她阴阳怪气地讽刺：“郁机长觉悟真是高。”

郁时景轻拍一下她的头：“叫师父！”

凌玉懒得理他。

郁时景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你猜，下午雪会停吗？”

他们的航班在下午三点，若是雪停了，或许还有飞的可能。

凌玉努力回想着上辈子的记忆，那一年的除夕，似乎大雪封城。

她还以为，换了个时空也许会不一样。

“不会了！”

郁时景笃定道：“我说，会。”

凌玉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去，郁时景刚好看过来与她对视，清冷的眉眼含着浅笑。

他轻启薄唇：“凌玉，要不要打个赌？今天一定能飞。”

凌玉挑眉：“赌注是什么？”

郁时景思索半晌，轻描淡写道：“就赌一个约定吧，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早已知道结果的凌玉兴致不高的应声：“可以。”

谁知一过十二点，雪竟真的渐渐小了下来。

凌玉瞪大眼，不对劲，什么情况？

两点多时，雪完全停下。

跑道上，清理车已经在开始出动。

郁时景神色淡定地吩咐：“通知机组，准备上客。”

凌玉冷静分析：“雪刚停，以现在的天气状况还飞不了，暴雪随时会再次来袭。”

郁时景语气平静从容：“不管能不能飞，抓紧上客推出，这样跑道排序才能靠前。”

凌玉瞬间理解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