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用迷蒙的视线搜寻着桑宥的声音，但面前只有神色紧张的小厮。

“她呢？”

季埕干裂的嘴唇颤抖，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上滴落在衣襟上。

小厮有些发蒙：王爷在说谁？“王爷，您还受着病呢，您要是再出什么事儿，咱们怎么向太后交代啊。”

季埕沉晦的眸子盯了小厮两眼，一手将他推了出去，自己也撑着车沿下了车。

顾府门还是紧闭的。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又沉到了底。

桑宥又要骗他？

季埕踏着有些不稳的步伐，走到府门前。

“叩叩叩——”

沉重的敲门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更加大。

好一会儿，老管家才带着困意开了门。LJ

“王，王爷？！”

老管家诧异地看着突然造访的季埕。

对他，老管家还是有些敬畏的。且不说他是摄政王，那日桑宥下葬，他还差点要开棺验尸。

季埕瞥见院内漆黑一片，眼眸立刻暗了下来。

桑宥是故意的吗？回到顾府以后又不想回王府了？

“叫王妃出来。”他冷声命令道。

“什……”老管家先是一懵，随即心中便已明了七八分了。

季埕还是在执迷不悟，不肯放过桑宥，也不肯放过自己。

老管家好心劝道：“王爷，小姐早已入土为安了，您就回去吧……”

“住口！”季埕苍白的神色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若不是看你是顾府的忠仆，你以为本王能饶了你吗？”

“……”

“滚开！”

季埕直接将老管家推开，直接往漆黑的前厅走去。

桑宥，你最好不要再骗我，否则我真的会把你关在我身边！

喉中的涩痛感催发着他的急躁，季埕的黑眸定在前方三个火点上，一丝回魂香的气味钻入他的鼻内，内还掺杂着纸钱灰的味道。

“咳咳咳咳咳……”

季埕捂着口鼻，这些气味抑制住了他的呼吸，也莫名地让他焦虑心慌。

“什么人啊？”

顾赵氏端着烛台，从后院走了来。

“夫人。”老管家走了上去，低声回道：“是……王爷。”

顾赵氏神色一怔，随后让老管家将灯都点上。

霎时间整个大厅都亮堂起来。

顾赵氏看着眼前的季埕愣了一下，不过才几日的时间，他竟然憔悴成了这幅模样。

季埕也不废话，直接就对顾赵氏说：“让多意出来。”

顾赵氏听见“多意”二字，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看着季埕满脸写着“多意在这儿”，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夫君孩子先后离世早已将她折磨的疲惫不堪。

“王爷。”顾赵氏将烛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伸出手抚了扶桑宥的牌位，倦颜上带着些许释怀：“她就在这儿。”

季埕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冰冷的排位，竟只是嗤笑一声。

“让她出来，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

第十八章 怒摔牌位

相顾两无言，厅内沉默一片。

顾赵氏许是已经明白季埕的心结，她点了一炷香，叩了头后将香插在香炉鼎中：“多意头七刚过。”

“嘭——”

桑宥的牌位被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你……你这是干什么！？”顾赵氏颤抖着将牌位捡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季埕：“你，你……多意活着的时候你不曾好好对她，如今她死了，你不肯相信就算了……可是她的头七才刚过啊！你，你竟然将她的牌位……你就这么希望多意成为孤魂野鬼吗？”

季埕闻言，竟讥讽道：“无需装了。”

别人说桑宥死了也就罢了，连她亲娘也说她死了。季埕一心只觉可笑，但也没关系，他知道桑宥还活着就好。

晋宁被前厅的声响惊醒，等她跑来，只看见顾赵氏搂着已经被摔成两截的桑宥的牌位掩面哭泣，老管家在一旁安慰着，而罪魁祸首季埕则是冷漠地站在了一旁。

“轻寒！”

晋宁走上前拉住他，又气愤又难过：“这是你摔的吗？”

看见晋宁在这儿，季埕先是一愣，而后将手抽开，反问：“你为何在这儿？”

他不会忘记那日在太后宫中听到的话，对于这个姑姑，他只有满心的厌恶和怨恨。

晋宁还未答话，季埕又道：“你以为多意还愿意看你歹毒心肠的样子吗？”

“季埕！”晋宁忍无可忍地怒吼着，她真的觉得季埕已经无药可救了：“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地步？姑姑我的确错了，这一切的一切几乎都因我而起，可你呢？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多意是问心无愧的吗！？”

季埕眼瞳一震。

晋宁看着季埕，凄凄低声：“当初我是为了你才同意你和多意的婚事，而你不爱多意，我才想将多意赶走。但是这几年，你有一丁点关心她吗？但凡你早点承认你对多意的心意，她也不会抱恨而终！季埕，除了我，最对不起多意的人就是你！你还有什么资格在她的灵前胡闹！？”

“够了！”季埕双目突然赤红，他恨恨地看着晋宁，又看了看顾赵氏和老管家，仿佛在看仇人：“你们……你们都希望她死，本王说了，多意没有死！没有死！”

“你若不信就……”顾赵氏在老管家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看着暴怒的季埕，含着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

这是对死者天大的不敬，况且还是她的女儿，她怎舍得。

可是季埕已经快要失去理智，顾赵氏不想再有恩恩怨怨的纠缠，若真能了断顾家和皇家的一切，她也只能这么做。

“夫，夫人……”老管家震惊地看着顾赵氏。

季埕看向顾赵氏决绝的眼神，呢喃着后退了两步。

他在害怕什么？他不停地问自己，桑宥还活着，他为什么要害怕开棺验尸？

季埕脑子一片混乱，他只觉得脑子中一片混乱，不知如何回答顾赵氏。

他恼怒自己的犹豫不决，却又无可奈何。

“放下吧，轻寒，对你对多意都是解脱。”晋宁语气放缓了下来。

“放下……”季埕痴痴地望着已经开始亮起来的天：“做不到。”

第十九章 平凡夫妻

十几个酒壶四散倒着，洒出的酒肆溢在桌上和地上。

季埕不停地将酒猛灌到自己嘴中，顺着嘴角流下的酒不断地浸透早已湿成一片的衣襟。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您这还生着病呢……”

小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其实不过是担心自己罢了，若是王爷出了事，太后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滚出去！”季埕将手中空了的酒壶狠狠砸向小厮，“滚！”

小厮险躲过酒壶，再也不敢多言，忙退了出去。

没人再打扰，季埕仰头再次将一壶酒喝尽。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走了？”季埕撑着酒壶，呢喃着，眼神飘忽又空洞。

“多意！”季埕对着空荡荡的书房嘶吼着，不停地叫着桑宥的名字。

不只是酒的作用还是排山倒海的思念，他紧紧抓着酒壶哭了出来。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桑宥要报复他，他心甘情愿的接受。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混蛋，明明心中那么爱桑宥，偏偏任由着自己那可笑的自以为是伤害着她……

但桑宥的来来去去让他患得患失，快要逼疯他了。

“多意……你要是恨我，你就，骂我打我，不要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也只剩下喘息着的抽泣声。

谁也不会相信，那个冷傲不苟言笑的摄政王季埕会有这般狼狈的醉鬼模样。

轰隆一声响雷，外面渐渐下起大雨。

季埕伏在桌上，伸手摸索着新的酒壶。

“……！！”

手被另一只小小的手握住，季埕睁大了双眼，抬起了头。

桑宥正低着头看着她，眉眼之间有些微怒：“王爷，你不要命了吗？”

季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到底是真的在这里还是他酒喝多了出现的幻觉？

桑宥将酒壶放远，坐了下来。

她望着脸色苍白满脸眼泪的季埕，柳眉紧蹙，伸手拭去他脸颊上残留的泪滴：“你哭了。”

季埕心一紧，挥开桑宥的手，痛苦地怒吼着：“桑宥！你是在耍我吗？”

桑宥黑眸一闪，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转了过去：“王爷若不想见我，我走便是。”说着，便就要往外走。

“不！”

季埕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桑宥，头埋在她的肩井处，努力地吸取着让自己安心的清香：“多意，你若再走，我真的会死的。”

他在祈求，祈求桑宥给他一点希望。

季埕不觉他现在有多卑微，现在桑宥让他跪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只要她不走……

桑宥微微抬着头，看着门外的雨帘，幽幽说道：“我不希望你死……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你要我怎样才不走，告诉我。”季埕又收紧了三分力。

“怎样……我也不知道。”桑宥无奈地笑了笑，竟露出了不合年龄的沧桑感。

季埕从她肩井处抬起头，摩挲到她小巧的耳垂旁，沙哑的声音混着浓烈的酒香：“你说你要做平常女子，想要平凡姻缘，那我们就做一对平凡夫妻如何？”

第二十章 若即若离

平凡夫妻？

桑宥睁大着眼睛，好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季埕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怀疑，他轻轻将桑宥扳过身，正面对着自己。

“咳咳咳……你若不愿当王妃，我这王爷当的又有何意。”季埕忍着胸口的沉闷，认真地看着桑宥。

“你……”桑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王爷你别开玩笑了，你不是一般的闲散王爷，你是摄政王！”

“不负天下是皇上的责任，我只不负你。”季埕修长的手抚着桑宥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他感觉很安心。

他早就已经没有心思做什么王爷了，与他而言，王爷之位又怎及得上桑宥。

“……”桑宥愣了一下，而后微微笑了笑：“你知道平凡夫妻是如何的吗？”

季埕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