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栩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叶虞浅望着他，脸上一片冰冷。

这么多年来，第二次克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感情。

叶虞浅骤然上前，在宋栩榆没反应过来之前，踮起脚主动吻了那片薄凉的唇！

第9章

唇上传来宋栩榆冰凉的触感。

罕见的，叶虞浅没有任何高兴，只有无边的苦涩。

那一瞬，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回忆。

这么些年来，她让自己遍体鳞伤，不仅狼狈，也很难堪。

宋栩榆瞳孔骤缩，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

叶虞浅却先一步退开，语气哑然：“宋栩榆，这是我最后一次僭越，以后，不会再有以后了。”

说完，她第一次越过宋栩榆进屋。

“砰！”

一进门，叶虞浅的眼泪就忍不住砸下来，靠在门边，身体无力的往下滑。

无边的黑暗裹挟住她，心里翻涌的苦寂渐渐把她淹没。

门外。

宋栩榆望着紧闭的门，昏暗的灯光笼罩，幽暗冷寂。

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灯光一闪，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

自从这天之后，叶虞浅就像她说的那样，退回到了安全距离。

偶尔遇见，她也会大方的喊一声：“小叔。”

“嗯。”

宋栩榆反倒是应得没有那么快。

每次，他都会怔愣一会，才回过神。

这天，宋栩榆下班，就见叶虞浅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从行政大楼走出来。

他脚步一顿。

就看到一辆车停在叶虞浅面前，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露出戴祈年那张脸。

叶虞浅和同事们挥手再见，然后上了车：“我先走了。”

车子从宋栩榆面前擦过，扬长而去。

那些嬉笑羡慕的话语传入他的耳朵：“天哪，戴医生好帅啊。”

“戴医生和虞浅姐很般配。”

“我赌一毛钱，虞浅姐和戴医生一定已经在一起了。”

宋栩榆垂在身侧的指骨紧了紧。1

他不想再听，快步上车。

在熟悉的驾驶位落坐后，他下意识拉开了中控储物柜，拿出里面的照片。

照片上，叶虞浅穿着红色志愿服，在学校运动会帮忙做志愿者。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唯独她格外的醒目。

这张照片是他一时兴起偷拍的，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时隔六年，崭新如初……

不知道看了多久。

寂静的车厢里忽然响起手机铃声。

宋栩榆抽回思绪，接了电话应了方镜的邀约，到罗曼餐厅谈谈。

半小时后，罗曼餐厅。

宋栩榆一进门，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栩榆，你在看什么？”方镜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叶虞浅和戴祈年。

宋栩榆沉默着，没应声。

倒是方镜先一步上前，意味深长地打招呼：“叶翻译，原来你也在这吃饭？你旁边这位是……”

叶虞浅诧异抬头，转瞬又平淡下去：“朋友。”

方镜笑着，故意往宋栩榆身边靠了靠：“我和你小叔也在这边吃饭。”

叶虞浅抬眸看了宋栩榆，没说什么。

宋栩榆剑眉微簇，声音低哑如冰：“谈了朋友后，见长辈都变得不礼貌了。”

叶虞浅脸色一白，手指骤然紧握。

戴祈年敏锐觉察到不对，赶忙岔开话题：“原来是虞浅小叔，不如一起？”

叶虞浅正想拒绝。

宋栩榆已经点头坐下。

众人只得尴尬又沉默的坐在一起……

等菜上齐。

宋栩榆熟练切了牛排，下意识往叶虞浅那边递。

不想戴祈年已经将一份切好的牛排放在了叶虞浅面前。

宋栩榆目光暗了暗。

这时，方镜忽然伸出手，接走了他手中的盘子：“栩榆，谢谢你帮我切的牛排！”

宋栩榆幽深的目光一扫，好似看到了叶虞浅转移的视线。

他喉结滚动。

却听戴祈年突然开口：“小叔，我和虞浅认识也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她的家人。”

宋栩榆抬眸，余光扫过叶虞浅。

却正好看见她表情淡然，眼底更是没有任何波动。

骤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上心尖。

宋栩榆忽然冷了脸：“你们还没结婚。”

言下之意，戴祈年还不配叫他小叔。

可戴祈年像是没听出话里的言外之意，温柔的看着叶虞浅：“这看虞浅的意思，只要她一松口，我立马求婚。”

“对了，您和您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和虞浅一定会随一份大礼。”

宋栩榆的目光定定落在叶虞浅身上。

可她低着头，他什么也看不见。

饭桌上骤然沉默下来，气氛尴尬到令人不适。

一吃完，戴祈年就找了个借口，带着叶虞浅离开。

这时，宋栩榆才冷眼看像身旁的方镜：“我们什么时候是男女朋友，还到了要结婚的地步？”

方镜一噎，赶忙解释：“家里那边是这个意思，你家上次不也……”

宋栩榆当即不耐打断：“那是家里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适可而止，方镜。”

警告完，宋栩榆起身离去。

坐上车那瞬，叶虞浅平静又漠然地模样又在脑海中涌现。

他心情烦闷，干脆回了行政大楼。

夜色深了，灯光将他身影拉得修长。

经过翻译司时，宋栩榆看到叶虞浅那张桌子，脚步一顿，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不想走近，就瞥见了摆放在她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

上面写着大红色的调令。

结尾签名处，赫然龙飞凤舞签着叶虞浅的名字！

第10章

宋栩榆在叶虞浅的桌前站了好久，才收回视线离开。

回到家中，一推门。

里面冷淡沉寂到没有一丝生气，和叶虞浅的家中截然不同。

宋栩榆灯也没开，径直走到酒柜前，开了瓶威士忌。

冰冷辛辣的酒水灌进胃里，想是把小刀子，在胸腔内不断搅动。

恍惚间，叶虞浅如花的笑颜又出现在眼前……

日子总要往下过。

太阳一从东边出来，宋栩榆穿上西装，就又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宋外交官。

晃眼，就到了小年。

宋栩榆在上海外交处站完了最后一班岗，才回到北京。

飞机落地时，北京的地上已经堆满了皑皑白雪，家家户户都在窗口贴上了“福”字。

他回到大院，刚好赶上叶虞浅离开。

陡然撞上，两人四目相对顿在原地。

宋栩榆目光一沉，身影低哑：“要走？”

叶虞浅淡然点头，看他时再没有那种挣扎和爱恋：“小叔，新年快乐。”

说完，没做停留，越过他离开。

擦肩而过时，一抹似有若无的馨香扑入宋栩榆鼻尖。

他瞳孔缩了缩，转身，只见叶虞浅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余下雪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

宋栩榆恍然想起以前。

从小到大，除了分别那几年。

他的每一个除夕，都有叶虞浅陪在身边。

每次鞭炮声响起，窗外就会传来叶虞浅的呼喊：“小叔，下雪了。”

他打开窗户就会看到叶虞浅灿烂的笑。

后来，那满是笑意的眼神中，带上了炽热的情感。

如今再想起那双眼，心底依旧觉得发烫。

宋栩榆不由又响起了那份凋令。

除夕后，叶虞浅将不会回上海翻译司，而是会调去香港……

他眉宇不由蹙得更甚，目光紧跟着叶虞浅的背影。

莫名的，宋栩榆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地里。9

恍然有种，这次要是让叶虞浅走了，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感觉。

多年的情谊，泯泯于众人。

他静静伫立在雪地里，理智和感情在拉扯。

就连白雪飘落满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将他的眉毛染上一层霜色，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小叔，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啊？”

宋栩榆回头，看着那张和叶虞浅有三分相似的面容。

是叶虞浅的哥哥，叶知昀。

宋栩榆垂眸没说话。

叶知昀以为他是害怕叶虞浅在双方家长面前缠着他，他不好拒绝。

就笑着说：“小叔别担心，我妹去见她男朋友了，说是等除夕就把婚事定下来。”

宋栩榆漆黑的瞳孔一缩：“谁说的？”

叶知昀没觉察到他的异常，满脸欣喜：“家里商量的啊，我妹也同意了，快进门吧，外面太冷了。”

说着，就提过宋栩榆手里的行李，拉着他进了门。

进家门后到沙发上坐下，宋栩榆的心都是空的。

直到家里人说起叶虞浅的婚事。

宋母：“小惜这孩子可算是开窍了，婚事定下来，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宋父：“听说男方是个医生，把小惜交给这样的孩子，叶家也放心。”

宋栩榆捏着的指节微微发紧：“无国界医生这么危险的职业，有什么可放心的。”

宋母顿时脸色一沉：“你小子怎么说话，要不是你，小惜也不会耽误这么多年。”

“现在她好不容易走出来，你少在这里说这些，可别被你叶阿姨听见了。”

宋栩榆眉心微微拧了拧，干脆起身回了房间。

他拿起书架上的《忏悔录》翻看着，可往日最爱读的书，现在却怎么也看不进。

不仅脑子里满是母亲说的那句“叶虞浅好不容易走出来”，视线更是频频看向大院门口。

可直到小年夜结束，那扇门里也没能走进来他期待的人。

心神一直静静提着，直到除夕夜这天清早。

宋栩榆看见叶虞浅回来，当即迈步下楼。

叶虞浅一进家门，就对上宋栩榆幽深的墨眸。

他声音低哑：“去哪了？”

叶虞浅一顿，笑了笑说：“去见了祈年，商量了一下订婚的步骤。”

宋栩榆心一紧，握着扶手的指节发白：“真定了戴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