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当着孩子的面，季明殊一下没有防备，眼眶一点点泛红，一滴泪从她眼角流出。

忽然，眼角一抹滑嫩温润的触感。

是周念念在帮她擦眼泪。

“娘亲，你怎么哭了？难道是因为想起在天上当神仙的外祖母吗？”

她天真的话语引得季明殊眼泪流得更甚。

“你说的外祖母……死了？”

季明殊听见自己的声音哑然。

周念念却眨巴着葡萄般的眼睛，一脸天真：“娘亲，什么是死了？”

“你见过外祖母吗？”

周念念摇头：“我每年都只到山上看外祖母。”

这下，季明殊终于确定，季母已经死了。

难怪，她找了四年都没有找到，原来她早就已经死了。

两行清泪挂在季明殊脸上。

周念念看着季明殊脸上的眼泪越擦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完。

忽然也慌乱的扑进她怀里哭起来：“你是我娘亲吗？”

季明殊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直到外面天色渐暗。

周念念哭累了，睡着了。

季明殊看着仰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女童。

“娘亲……”

季明殊怜爱的替她擦了擦泪，然后替她盖上被子，披上黑色披风。

便骑着马出门了。

而围猎场大门，周崇言融入夜色中，看着远去的一人一马。

随即跟了上去。

周崇言来到了不周山。

这座山与围猎场相邻，也是季母所葬地。

是季明殊从周念念嘴里套出来的。

果然，来到这里，便见悬崖边上，一个小土堆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月色下，她能看到上面的墓碑，写着“季氏如兰之墓。”

季明殊“咚——”的一下跪下。

“娘。”

季明殊准备了些祭祀水果和酒水，没来得及准备纸钱。

她将水果一一摆上，边摆边缓缓诉说。

“娘，我很早之前就想过，若是你死了，反而始终解脱。”

“……没想到你竟然真死了，我反而心里很难受。”

季明殊拿出一壶酒，两个酒杯，倒满了酒。

“我总以为，父母都是会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就算你恨我，我相信你也曾对我好过。”

“现在我很好，有疼爱我的爹娘，和哥哥。”

季明殊唇角勾起，端起酒敬季母。

“希望喝了孟婆汤，下辈子，好好过日子。”

将酒水洒在地上，忽然季明殊觉得不对劲。

这墓碑是新立的。

可是周念念告诉她，季母已经死了四年了。

这是个圈套。

季明殊连忙起身就要走，可却忽地目露惊恐，一步步往后退。

只见黑暗中，周崇言挺拔的身影走出，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却没能洗净他周身的冷然：“刚才母女情深的画面真感人，季、星、殊。”

第23章

林子里的鸟兽被惊飞。

周崇言向着季明殊逼近。

季明殊被逼得步步后退，脸色煞白。

看到周崇言出现那一刻，季明殊知道，所有的辩解都显得无能为力。

“你如何会发现我是季明殊的？”

周崇言停在她面前，抬手钳住她的下巴：“虽然面孔完全不一样，可有些东西，骨子里是不会变的。”

季明殊被迫抬头，对上周崇言的目光。

他的目光和从前一样，眼底一片冰冷。

季明殊垂眸，自嘲一笑：“将军想如何？就算将军认出来又如何，我如今是岭南王府的郡主。”

听着她撇清关系的言语，周崇言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语气更冷了。

“回到我身边，我会告诉你，你娘在哪。”

季明殊闻言，不敢置信：“将军说什么？”

周崇言将手收回，看着她：“我将军府还没女主人，如今你的身份，与我倒是般配。”

季明殊活动着僵硬的下巴，冷笑一声：“将军在痴心妄想了，你娶我，陛下如何安心？”

“更何况，将军不是已有成婚多年的夫人？”

真是可笑，如今她的身份便与他匹配了，他便想娶她了？

难道从前他对她的厌恶，对她的不假辞色和冷待，便只是因为她是奸生子。

身份低贱，配不上他吗？

周崇言将怒火压制下去：“左不过是再娶你一遍，为何不可？”

季明殊发现周崇言根本没听她的话，清冷的声音染上一丝恼怒。

“周崇言，你听清楚，我这辈子，只想做季明殊。”

“我不想，也不愿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一连两个“不”，将季明殊的决绝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着，季明殊不欲与周崇言再多说，便要离开。

可刚越过周崇言，便听他威胁的话语传来：“若是我将此事告知岭南王众人，不知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早已换了芯子，会如何？”

“你——”

季明殊怒从心起。

周崇言威胁得理直气壮，背脊挺直，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生活毁掉。

可让她回到周崇言的威胁，她亦是不愿。

“你去说便是，这等荒谬之事，他们不会信的。”

说完，季明殊便径直离去。

周崇言看着季明殊决绝离去的背影，怒意化作实质。

一掌震飞了身后的坟墓。

“轰——”的声音传遍整个深林，也传到了还未走远的季明殊耳朵里。

季明殊心猛地一跳，骑着马不停，扭头看着后方传来的浓烟，便知此刻周崇言很生气。

可她只能赌一把。

接下来，她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一路上，季明殊奔回秋猎围场，远远就见门口火光点点。

季明殊奔近，便见到了爹娘，两个哥哥担忧的面孔在她面前一一闪过。

她停到几人面前，下马：“爹娘，哥哥。”

面对几人的关心，季明殊心中一暖。

可一想到周崇言，心头又像压了一块石头。

“你去哪了，真是吓死我了。”岭南王妃上前。

季明殊正欲回话，却见周崇言也回来了。

她的话又憋了回去，只见周崇言向着她们走来。

“将军，你们怎么都在外面？”

季明殊心落了一拍，只听周崇言含糊：“我只是出去巡查周围环境。”

聊了几句，众人回营。

季明殊被周崇言跟着。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不容拒绝道：“我给你时间考虑，待到围猎结束，你决定是做回以前的季明殊，还是如今的季郡主。”

第24章

说完，周崇言彬进营帐将正在熟睡的周念念抱走。

秋夜的冷风吹在季明殊身上，仿若钢刀刮到她每一寸的肌肤，生疼。

她只能看着周崇言离开的背影，他的背影一如从前那般冷淡。

半晌，季明殊冲回营帐，只觉遍体生寒。

上天又让她重新遇到周崇言。

难道她所拥有的一切都要失去吗？

可转念一想，她已不是曾经的季明殊，不会任周崇言拿捏。

又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

南蛮使臣觐见。

众人都盛装出席。

露天外，月光撒落，火光漫天。

她又见到了君承炀。

两人在不同的席面，季明殊一直能感受到君承炀向她投来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知道，他肯定依旧没有打消怀疑自己是季副将的念头。

季明殊不由回想起从前在军营。

她与君承炀关系很好，经常一起骑马，练兵。

有事时，也是他第一个关心。

他亦是她唯一认可的知己。

季明殊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边，将所有的情绪压下。

“南蛮使臣觐见！”

这时，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

南蛮使臣团十余人走了进来，拜见陛下。

“陛下万安，我南蛮将永远臣服在东羟国之下。”

陛下龙颜大悦：“哈哈哈，赐座。”

南蛮使臣坐下后，便开始进献宝物。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无甚特色。

最后又牵上来一匹通体雪白，高大威猛的白马。

一看便是难得的宝马。

“陛下，此乃我南蛮至宝，雪龙驹，十年才得一匹，体力与寿命非寻常宝马可比，百年前我南蛮便是用雪龙驹战马，连战一月，踏破雁城十三州。”

这雪龙驹如此罕见，陛下当即就露出了一抹野心。

“那不如朕先试试。”

陛下言罢，内侍便上前去牵马，可刚牵马，雪龙驹便躁动起来，一脚将内侍揣在地上。

在场所有东羟国人都变了脸。

“你们南蛮是何意？”君承炀指责。

南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