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停下身形，王骁勇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个悲恸，一个漠然。

蒋涵陡然绷不住情绪，一步步走到王骁勇面前：“你有什么怨，都可以冲我来，黎家和那些边境的将士都是无辜的！”

“冲你？”王骁勇薄凉的凤眸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此战惨败，边境几乎失守，本王未追究将军府的过失，已是仁慈！”

“难道黎家连几个人都牺牲不了吗！？”

蒋涵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心底最软的那处，仿佛被人生生掏空。

她眼神一点点寂灭下去：“我早该明白的……你早就不是我的王骁勇了。”

闻言，王骁勇心脏猛然抽痛，像是有什么在胸腔里啃噬。

他捂住胸口，面露痛色。

蒋涵已被泪水覆了满脸，声声嘶哑。

“摄政王说的没错，将军府的使命，历来便是忠君报国，护佑万民。”

“我的爹爹，我的兄长，黎家的祖祖辈辈们，从不敢忘。”

她直直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可我大姐说过，黎家人，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死在肮脏的手段下！”

王骁勇一怔，却见蒋涵拔下头上玉簪，一头青丝，瞬间披落。

他眼神瞬间变了。

蒋涵惨然一笑：“看来摄政王还记得这是陛下给我们赐婚的信物。”

王骁勇猛然上前一步，然而，‘啪’的一声脆响！

那玉簪，一截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一截在蒋涵手里，沾染鲜血！

风，吹起蒋涵的发，她满脸决绝，字字泣血。

“自今日起，我与摄政王，前缘尽消，日后再见，只论君臣，再无其他！”

第10章

‘只论君臣’四个字如利刃刺入王骁勇心口。

他头疼难忍，又肝心欲裂。

恍惚之间，和蒋涵的过往飞快从脑子里掠过。

王骁勇想去抓，那些画面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寒风呼啸，蒋涵却早已无视两人，转身回了将军府。

接下来的几日，她和黎宁州都为黎长铮和黎雲清守灵。

一直葬礼到结束，朝中大臣都无一人前来吊唁。

昔日门庭若市的将军府，有朝一日竟落魄至此……

蒋涵正在怅然，门外忽然走进一队皇城内卫。

内卫首领亮出腰牌，语气恭敬：“黎姑娘，陛下宣召。”

陛下醒了！？

蒋涵瞳孔一震，匆匆叮嘱黎宁州几句，跟着内卫进宫。

皇城内，武英殿中。

蒋涵进门，就看见皇帝满脸疲惫的坐在龙椅上。

下方站着脸色凝重的王骁勇和太傅。

见她身上还挂着孝，皇帝眼里闪过疼惜：“姝宁不必行礼，此次唤你来，是想和你商议突厥如今士气如虹，谁可为国出征？”

蒋涵黛眉微拧，还未出声。

太傅先一步出列：“陛下，眼下黎家无人，不若派其他边关将领带兵出征。”

这时，王骁勇冷冽的嗓音陡然响起。

“谁说黎家无人？黎家四子不是已在军营历练五年。”

蒋涵心头一跳，赶忙朝着皇帝跪下：“陛下，出征一事，黎家固然万死不辞，可……黎宁州才十二岁，已经是我黎家唯一的血脉！”

“请陛下三思！”

英武殿内一时沉寂无声。

皇帝沉默许久，才缓缓站起身：“都退下吧，此事朕还需斟酌。”

争执无果，三人只能退下。7

蒋涵离开大殿时，看见皇城风雪漫天。

王骁勇和太傅各行一路，离开皇城。

她看着王骁勇的背影，想起之前自己曾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

萧宴jsg知总会牵紧她的手：“你以后要跟在我身后一辈子。”

如今不过短短几年，他们便分道扬镳，各行一路。

蒋涵默默收回视线，走了另一条路出宫回府。

将军府。

蒋涵一进门，就看见偌大的将军府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

她心里泛酸，转身抬步去了祠堂。

那里，多了两个牌位，黎长铮，黎雲清。

蒋涵跪下，认认真真的上了一炷香。

“大姐，宁州已回了军营，你放心，无论朝堂上如何风云诡谲，我都会好好护着他长大。”“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会保护宁州安全无虞。”

她深深叩首下去，迟迟未起。

门外的吴明看着，不由心酸。

自那日蒋涵跟王骁勇决裂之后，日日不是在练房，就是祠堂。

蒋涵走出祠堂已是午时。

“吴明，当日跟着回来的那些黎家军，安置好了吗？”

吴明点头：“已安置到各处了。”

蒋涵遥望远方，泛起苦涩：“可边境还有多少将士，在等着回家？”

吴明心里一沉，却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他只说：“只希望有朝一日，再无战事。”

提起战事，蒋涵又想起朝堂上的事情，心里又涌上不安。

她看了眼天色，吩咐道：“让墨画陪我出府，香烛不够了。”

“是。”

长街上，蒋涵看着周围的笑脸，心里的阴霾仿佛也少了一点。

这时，一辆缓缓驶过的马车，在她身边时停了下来。

帘子被撩起，露出一张蒋涵熟悉的脸。

“二姑娘，下官正要去将军府寻你，有事相告。”

许时安，曾被陛下专门指派给黎家的太医院院首。

半刻钟后，茶楼里。

蒋涵跟许时安相对而坐。

许时安率先开口：“二姑娘，下官刚从摄政王府出来。”

蒋涵眼中闪过恍惚，只是一瞬，她神色恢复如常。

“许太医，我已与摄政王毫无干系，若是他有事，你该禀报陛下。”

许时安却摇了摇头：“二姑娘，摄政王之病，唯你可解。”

蒋涵一愣。

许时安解释：“进来摄政王总犯头疾，下官诊脉之后，发现他体内被人种了情蛊！”

蒋涵顿时蜷紧了手指：“情蛊是何物？可会危及性命？”

如今陛下病重，朝堂中还需王骁勇坐镇。

许时安摇头：“蛊之一道，下官并不精通，但从摄政王脉象来看，暂无大碍。”

蒋涵默然片刻：“你告知我，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

走出茶馆时，蒋涵耳边还回荡着许时安的话。

“这情蛊，应当是周姑娘的手笔，为今之计，只有你多出现在摄政王面前，勾起他从前记忆，让他的本能与蛊虫抗争，届时，下官自有办法。”

蒋涵想到王骁勇那张冷脸，不由苦笑。

中了情蛊，真会将从前忘得干干净净吗？

一时间，蒋涵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许时安的话。

思绪混乱间，她就看到吴明一脸焦急的朝她策马奔来。

“二姑娘，陛下下了旨意，让四少爷带兵出征！”

第11章

蒋涵心直直坠到谷底。

出宫时陛下还说斟酌，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

她毫不犹豫开口：“去取令牌，我要进宫面圣！”

一路奔袭，蒋涵好不容易到了太极殿前，却见宫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争执声。

她上前一步：“苏公公，烦请为我通禀一声。”

苏公公叹了一声，转身进去。

不多时，蒋涵便入了殿内。

她顾不上其他，直接朝着皇帝跪下：“陛下，家弟年幼，尚担不起边境的重担，我……”

站在一旁的太傅冷哼一声。

“太祖曾赞誉，黎家人生下来就会打仗，黎宁州已在军中历练五年，你现在说他上不了战场，莫不是黎宁州贪生怕死？黎家，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讽刺声如针落入耳中。

蒋涵挺直脊背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日渐虚弱的皇帝。

她缓缓叩首：“陛下，黎家不止有黎宁州，还有我，我愿代替他，带兵出征！”

太傅冷笑：“一个女子……”

蒋涵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太傅先前才说黎家人生来就会打仗，我身上留着黎家的血，有何不可！”

太傅一噎。

半晌，皇帝的声音从上传下：“既已想好，那便去做吧。”

他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宁儿，等你归来，朕会对将军府论功行赏。”

蒋涵出宫时，看见站在宫门口的王骁勇。

她远远看着，却什么都没说，径直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王骁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

当夜，蒋涵身穿黎雲清盔甲，手里握着黎长铮的长枪。

她跪在祠堂内，眼神落在最新的两个灵位上。5

“二哥，大姐，此去不知有无归期，但只要我活一天，必不会让突厥铁骑踏上我大朔国土！”

“将军府用命杀出来的荣耀，也断然不会葬送在我身上。”

说罢，蒋涵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军情紧急，她没有功夫多留。

城门口，仓促集结的大军已整装待发。

蒋涵一步步走到最前方，正要开口，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顿时气血翻涌：“黎宁州，谁准你来的！？”

黎宁州握紧长枪，眼眶猩红：“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答应过二哥和大姐，会好好保护你！”

“二姐，你只有你了，若连你都不在，我就没有家了……”

蒋涵心口一刺，泪瞬间浸湿双眼。

她何尝不想留在金陵，护着黎宁州长大。

可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