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一进去，就被扑鼻而来的浓烈血腥气给刺得皱眉，定睛看去，瞬间瞳孔一缩，僵在原地。

铁链刺穿了陈江的肩胛骨、手腕，将他吊在半空中。

而入他修长的十指，被铁钉穿刺得血肉模糊。

原本干干净净的白大褂，彻底染成了一件血衣！

沈知意连呼吸都凝固了，想要上前触碰却又不敢，惟恐伤到他。

她压抑着悲痛和怒气，看向陆战骁：“你先把他放下来！他是个医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对医生而言最重要的双手被废了，让陈江以后怎么活？！

沈知意的袒护，让陆战骁怒火横生。

如此行径，还敢说两人没什么？！

“医生？”

黑暗中，陆战骁轻蔑地笑了，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封密文，丢在沈知意脚下！

“地下组织派来的医生吗？”

第5章

沈知意瞳孔骤缩！

这是陈江携带的无线电密文，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她好似被人狠狠泼了一盆冰水，从四肢百骸冷到了心里，连心脏都冻结。

那，陆战骁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他此刻是在怀疑试探她，和陈江有没有关系？

沈知意指尖死死掐进掌心肉里，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脑中思绪飞快转动，瞬间装作根本不认识密文的模样，疑惑开口：“这是什么？”

她眸光坦荡，疑惑更是无懈可击。

陆战骁的眼神不断在沈知意和陈江之间流转，似乎在沉思。

片刻后，他淡淡道：“这是地下组织的密文，已经证实了，陈江是地下组织成员。”

“他是地下组织的人，那，你呢？”

话落，陆战骁盯着她的眼神骤然冰冷。

这一刻，沈知意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几欲要冲破胸膛。

她自然而然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眼尾一点点染上了红。

“若我是，你要杀了我吗？”

沈知意喉咙哽得厉害，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里包含几分真心。

因为这个问题，也是她此刻真心想问的。

尽管，她心中隐隐已有答案！

沈知意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怀疑我，大可以来查我。若真查出来我是，那你就直接杀了我！”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终于，陆战骁动了。

男人修长的双腿踩着锃亮的黑色军靴，缓缓靠近沈知意。

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摸出一把左轮。

沈知意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耳边，只能听见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刑房，宛如催命的乐曲。

沈知意死死盯着他，不退不避，仿佛等待陆战骁下达最终审判的犯人。

终于，陆战骁来到她面前，却是拿起沈知意的手，将左轮塞进她手心。

“为了证明，这一抢，你来对他开吧。”

陆战骁似笑非笑，俯身在她耳边吐出残忍至极的话：“亲手对他开一抢，杀了他，我就信你跟他不是一伙的。”

那一瞬间，沈知意什么都听不见了。

彻骨寒意从冰凉的抢身传来，似有千斤重。

“沈知意，你应当是第一次用抢，”陆战骁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仿佛恶魔低语，“我教你怎么一抢毙命，就照着他的头，很简单。”

沈知意死死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再松开，已是满口铁锈味。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陈江面前，缓缓举起抢。

陈江虚弱地轻轻笑了，他用低不可闻、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来吧，我无怨无悔。”

这是他最爱的人。

他们的意志是共同的——为了理想，家国和人民，无数同胞甘愿做扑火的飞蛾，牺牲在前往光明的道路上。

他是这样，而她也是如此。

所以，哪怕被她亲手杀死，他也心甘情愿。

沈知意举抢抵在陈江的脑门，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许久后，她手掌无力地松开，抢直直掉落在地。

“我动不了手，我做不到亲手杀了认识这么多年的人……”

沈知意含着泪看向陆战骁：“你把我也关起来吧。”

陆战骁凌厉的眼一寸寸扫过她的面容。

最终，他开口：“看来你确实不是地下组织的人。”

沈知意狠狠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

她是手里从没沾过血的弱女子，会因为陈江被抓而担忧、ʝʂց气愤。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亲手杀了他？

如果开抢，才坐实了她有问题！

“你可以走了，”陆战骁说完，目光一转落在陈江身上，冷冷道，“来人，把他放下来关进水牢，晚一点我亲自审。”

两个卫兵上前，将困住陈江的锁链打开。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奄奄一息的陈江，竟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气，挣脱卫兵的钳制，冲过去捡起了地上的抢！

陈江的手颤抖着，用尽全力缓缓举起了抢口。

“陈江！”沈知意大喊一声，下意识挡在了陆战骁身前，陆战骁一愣。

陈江却是直勾勾地凝视陆战骁，哑声道：“陆战骁，你睁眼看看我们的国家，睁眼看看在乱世中艰难求生的人民！”

他满身血痕，眼中却倒映着光亮。

“我的确是地下组织的人，我以我的身份为傲。为了拯救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和危在旦夕的民族，哪怕是用我们的命来铺路……”

沈知意听到此处，忍不住红了眼。

陆战骁却始终冷漠地看着他，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是冷冷警告：“你今天注定走不出这间房。”

闻言，陈江突然温柔的笑了，轻声说：“陆战骁，我不怕死，我也从未后悔过。”

“懦夫畏死终须死，志士求仁几得仁。”

“无数同志在黑暗中砥砺前行，有些英雄牺牲时甚至连名字都不能公布……陆战骁，我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陈医生代替我，走下去！”

陈江慢慢扣动了扳机。

所有人都以为，他举抢对准的是陆战骁。

可“砰”的一声！

下一瞬，他竟是朝着自己胸口开了一抢！

第6章

抢响宛如惊雷，在耳边轰然炸开。

陈江的胸口，蓦地绽放出一朵血花，重重倒下。

“陈江！”

沈知意不可置信地喊着，慌忙跑上前。

却见大片大片的血从陈江的胸口涌出，他脸上血色一点点失去，仿佛连生机也一并流逝。

“快来医生！救救他啊！”她对着外面大喊，发出声嘶力竭的悲鸣，“谁来救救他！”

沈知意一边喊，一边徒劳地伸手去捂他胸口的血洞，却怎么也止不住，血不断地往外流，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别哭……”

陈江咳出一大口血，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用口型告诉她：“陆战骁的姨太太，五年前，小心……”

沈知意的手被他用力握着，指尖在她掌心停留片刻。

他眼里满是眷恋，深深地凝视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但终究，他还是没了力气，手缓缓垂了下来。

“陈江！”

沈知意的心跟着停了一瞬，视线被眼泪彻底模糊。

这是她的至交好友，更是多年的搭档。

他们同时加入组织，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是这世上她最信任的存在。

因为有陈江，即便在黑暗中前行，她也从不觉得孤单。

但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刑房里一时间陷入寂静，只能听见沈知意的低泣。

陆战骁沉默了良久。

倒是死得壮烈，有男儿骨气，他看向副官命令：“……这次就不丢乱葬岗了，厚葬他吧。”

两日后。

平城郊外。

沈知意轻轻将一束花放在一座无名墓碑上，许久未言。

代号蜜蜂，现名为沈天临的男人站在一旁，轻声说：“陈江同志的牺牲，我们会永远记得。”

“知意同志，现在你将接过搭档的身份，成为新的联络员。”

沈知意郑重点头。

陈江临死前的遗言，回荡在她脑海中。

——我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陈医生代替我，走下去！

如今，她就是下一个陈医生。

从郊区回到陆家。

沈知意在回房的路上，撞见陆战骁迎面而来。

沈知意冷淡的点点头，转身欲走。

哪知陆战骁将她的手一把拉住，咬牙道：“你还要闹脾气到几时？”

“闹脾气？”

沈知意目光直直地望着他：“如果我要闹脾气，那我拼死也不会让水瑶嫁进来；如果我要跟你闹脾气，那我就不会答应在你婚礼上，做你们爱情的见证人！”

沈知意说着，挣脱陆战骁的手。

陆战骁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心中好似被什么猛然一刺。

这痛意，陌生得叫他茫然。

“陆少帅，我现在已经没有脾气给你了。”沈知意说得平静。

脾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