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耸肩：“您都听见了，我不重复。其实这些您应该都知道。如果你喊傅深来，是想让他网开一面，我劝您还是省点力气。如果您是有什么好东西留给他那另说。当然了，我觉得你也不会留给他什么好东西，您对二公子那么疼爱，表面上给他不少支持，让他随意挥霍，可还不是对他走出去的每一笔账都有记录？董事长，秦家人的头脑与生俱来的好，您的计谋无人能及，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您的一生，明明可以平安顺遂，是您自己给毁了。”

秦松沉默良久，末了问了句：“温炳兰人呢？”

“江北女子监狱，”我实话实说，“前面那些年，你和她联手，风生水起，谁承想，老了之后你们连面都见不到？董事长，您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您说，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简宁。”

过了好久之后，秦松幽幽出声，他抬眼看向我：“你和傅深，是要离开了吗？”

“嗯，二公子去英国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我和傅深去香港生活，这边交给林硕。您有什么要交代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面对秦松，就是这个感觉。

秦松又沉默半天，而后说了句：“你帮我转告傅深，我对不起他。”

说完他起身，让狱警带他离开，留给我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背影。昔日里那么高不可攀的人，如今，也不过是被关入牢笼之中，不得自由的阶下囚。

从秦松这里离开，我直接去了九山集团办公室。

最近几天我都在旷工，再这么下去估计员工都不乐意了。

老板娘也不能这么不务正业不是？

“姜秘书，”林硕在前台遇见我，“你来得正好，刚好有合作方过来，一起吧。”

“什么人？”

“香港那边一家金融公司，追到内地来了。”林硕简单介绍，“前阵子九爷差点把人家老总逼跳楼，这不是过来要说法了吗？”

****

我跟傅深应酬到很晚很晚，照这个节奏下去，我俩除了过年七天，其他时间别想休息。

我问他，钱什么时候能赚够？

傅深摇头：“没时候。”

“那你还这么拼！”我有点生气，“人家敬酒你就喝，秦九爷，你 30多了，注意一点身体好吗？还想不想要孩子了？”

最后一句我声音极小，但傅深还是听清了。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我，眼里亮晶晶的。

“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啊，脱衣服我伺候你洗澡。”我说着解他的衬衫扣子，傅深一把按住我的手，非要我给他个明确答案才行。我才不给，否则傅深今天晚上借着酒劲儿能干出什么来我可不好说。

傅深不乐意，一点不配合我，我折腾得一身汗，他就靠着床头看我笑。

“要不要睡了！”我急了，傅深依旧不紧不慢，甚至笑出声来。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倒是高兴得够早的！

“九爷，你再不起来，我就给你拍照，把你醉酒的样子发到网上去。”

“你黑自己男人，真想得出来。”傅深慢悠悠起身，从我背后抱著我，“薇薇，我很高兴。”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心里说，等我把两道杠甩到你面前的时候再乐也不迟。

傅深拥着我去浴室，我喊薇姨煮了醒酒的汤送过来，薇姨动作快，傅深刚泡进去，她就送来了。

我哄傅深喝下去，他嘴角依然噙着笑，一碗汤喝了好半天。

后来我也绷不住笑出声，这男人怎么这么幼稚啊。

第二天一早，我醒了他还没醒。

昨天晚上他睡到一半起来喝过一次水，估计是挺不舒服的。

薇姨在厨房熬粥，说要吃点好消化的才行。

我过去帮忙，她问我：“秦太太不是不喜欢厨房吗？”

“小时候的阴影，我有点怕火。”我说，“所以我更愿意用电。”

“但还是明火做出来的东西更有味道。”薇姨说，“以后你们去香港了，我也不能照顾，希望那边的人称心吧。”

我听了这话觉得伤感。

傅深身边的人都不俗。

薇姨作为一个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的人，知道的信息比我们想到的多。秦家的败落她看在眼里，当日秦家的鼎盛，她也看在眼里。

大厦起，楼又塌，她见过的世面，或许比我跟傅深加起来还多。

“薇姨……”

“说句不敬的，九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要走，我这心里总觉得舍不得。”

“我们会回来看您。”我笑着看她，薇姨默默点头。

“薇薇，”她没有叫我秦太太，而是喊我名字。她语重心长跟我说：“以后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一定帮我，照顾好傅深啊。”

第348章是一家人

“傅深从小命苦，钱不缺，但感情淡薄。”薇姨低着头，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如今他有了你，我也就放心了。我虽然只是个阿姨，但终归希望，九爷能好好的。”

“我都明白薇姨，九爷也从不把你当成阿姨，你是他的家人。”我看着她，心里动容。

其实傅深并不孤独，他被很多人爱着。

“他昨晚没少喝酒吧？”薇姨又问，“应该挺难受的。”

“嗯。”我点头，“薇姨，这些年谢谢你了。”

“唉……”她欲言又止，我把粥端到桌子上，去楼上喊傅深起床。

他不在床上，在洗手间里，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刚好在洗手。

“睡醒了？”

“嗯。”他晃晃悠悠地过来抱我，“我睡醒你不在，我以为你去公司了。”

“我可不像你，总丢下我自己跑。”

傅深听我说完笑出声，问我是不是在怨他。我才不是，我是不想让他辛苦。钱赚不完，那我们何必沉溺于赚钱。经历了大是大非，我们更应该懂得怎样生活。

“薇姨煮了粥，我们下楼吃点吧。今天不去公司好不好？我陪你在家办公。”

傅深应声点头。

“九爷，昨天我去见过你父亲了。”我稍稍推开他一点，没敢看他，“他有句话让我转给你。”

“不想听。”傅深特别排斥，也特别坚决，我本来还担心，突然间想笑。

“可我还是要说。”我捧着他的脸，“他说对不起你。”

让傅深释怀过去，那是强人所难。

谁能对一个想要把自己弄死的父亲释怀呢？人非圣贤，大彻大悟需要脱胎换骨，肉体凡胎的我们哪里敢奢望那种顿悟？

只是傅深听完很久没吭声，后来我拉了拉他的手，他垂眸，再抬眼的时候眼里有蒙蒙雾气。

傅深如何感慨我一概不知，但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其实可以做到不去恨。

***

秦慕铭从英国回来了，在我去见秦松之后的第二周周五。

宋小姐没来，就他自己。

秦慕铭穿了件白色羽绒服，显得整个人年轻不少。他进屋之后扫了扫肩膀上的雪，问薇姨傅深人呢。

我当时在二楼坐着，探出头喊了他一声。

秦慕铭一顿。

“简宁，好久不见啊。”

“……没大没小。”我轻哼一声下楼，“怎么，从英国回来了，要倒时差吗？你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我听说你要把南边的会所卖掉，以后不打算回来了？”

“你能不能不要一次问我这么多问题。”秦慕铭吐槽我，“你男人呢？”

“出去办事了，没想到你能这么早，宋小姐怎么没跟回来？”

“她在那边办画展。”秦慕铭揉了揉脖子，“忙得不行，顾不上我。”

……这地位，真是堪忧。

而且画展，十之八九是秦慕铭出钱给人家办的，这么想，大概也算是真爱吧。

“二公子这是遇见难搞的了，从前杨依依……”

“别提！”

“抱歉。”我耸肩，“那你喝点什么，我给你泡壶茶？”

“行。”秦慕铭优哉游哉，边脱羽绒服边走到沙发上瘫着，“大嫂真疼我啊。”

秦慕铭和我之间始终微妙，我不接他的话，转身给傅深打电话催他回来。傅深说已经到门口了，马上。

等他一进屋，秦慕铭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哥”，后者轻轻点头。

“几点到的？”

“刚到。”秦慕铭说，“一路很顺，一点没耽误。”

“嗯，先吃饭。”傅深说着把大衣脱下来，薇姨接过去挂好，我已经在餐桌上等了。这次秦慕铭回来，傅深想跟他谈谈合作，以后把九山集团内部的事儿分给他一部分做。

林硕也在，傅深把财务一五一十的跟他们两个说清楚，秦慕铭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傅深：“真跟我说实话啊？不怕我卷钱跑路？”

“你要是真有这份心，哪里会留到今天？”傅深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擦嘴，“老二，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这次这么郑重的叫你回来，是真心实意邀请你，我和你大嫂想退居二线，可集团不能没有主心骨，现在主要业务在大陆，我们打算去香港，这一摊，我需要有人帮我扛起来。”

“不是还有林硕吗？”秦慕铭皱眉，傅深笑着摇头。

“他自然有他的用处。”傅深分析道，“你们两个人路不同，林硕擅长做执行，你擅长做策略，合二为一多好？”

“合二为一……啧，听着这么别扭呢。”秦慕铭品了品这话，傅深轻笑一声看向我。

“我和薇薇之前太折腾，想休息一阵子，你就当帮我，如何？”傅深的诚意十足，“这样南城会所你也别卖，留着，以后总能用到。毕竟那是你的地盘，到时候你招待人什么的，更方便一些。”

秦慕铭犹豫了片刻，没有马上接话。

傅深一再加码：“宋小姐如果以后想来，当然也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