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玥看向远处的酆都。

向来阴沉的冥府酆都，星火四起，万鬼穿行，竟比人间还热闹。

是了，除了井伊，还能有谁能让钭晗轩这般费尽心思……

喉间似插入一把锈刀，她突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面上那挤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冥王殿外。

裘溥带着柏玥刚要进去，一道威严冰冷声音从里面传来。

“站住，别让她脏了我的地方。”

终于听见这熟悉声音，柏玥的手猛然收紧，竟是后退了一步。

裘溥又看了柏玥一眼，按她以前那性子，她只怕连冥府都要掀了才对……又怎会在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一身玄衣，头戴墨玉束发冠的男人缓缓走出。

裘溥行礼：“见过冥王。”

随即，巨大威压铺天盖地朝柏玥涌来。

下一秒，柏玥便撑不住的，膝盖重重磕在了地上！

她不敢抬头，只看见一双墨色龙纹靴停在自己面前。

千年来的第一次相逢，柏玥心中竟生出无尽惧意。

最开始时，她也曾寄予希望，钭晗轩不过是想要吓唬她。

可她等了十年，一百年，两百年……都没有等到这人去接她。

那日复一复的等待中，在那无尽折辱中，她终于明白。

钭晗轩是真的恨她。

恨她为了他伤害了那个女人……

她哑着嗓子，颤声道：“柏玥，拜见冥王！”

这低眉顺目的态度让钭晗轩微怔。

但不过须臾，那眼神又变得厌恶冷然。

他问：“你可知，我为何接你回来？”

柏玥一愣，死死咬住唇，半响才挤出沙哑声音：“来……恭贺冥王与井伊仙子大喜！”

钭晗轩眼眸微眯，片刻后轻笑一声。

“果真懂事了，既如此，便由你来送上最后一份贺礼。”

他话落，柏玥不受控制地抬眸与他对视。

那张刻骨入髓的脸撞入眼中。

下一瞬，撕裂神魂的剧烈痛楚传来。

她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钭晗轩嘴角微微勾起，淡漠无情声音传入她耳中。

“本王将以你本体，重塑井伊仙骨。”

第2章

柏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半响，才挤出沙哑声音：“你可知……毁我本体，我将魂飞魄散……”

“那又如何？”

钭晗轩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话落，钭晗轩忽的对柏玥抬起了手。

下一刻，柏玥灵台乍现，头顶出现一株小小的彼岸花幻影。

钭晗轩竟是直接将她的神魂逼出了体外！

接着，他一伸手，神色冷冽地撕扯起了她的花瓣。

痛！

痛彻心扉！

每一片花瓣都连着神魂。

柏玥不由发出嘶哑破碎的求饶声：“不要！求冥王……放过我……求求你……”

那痛苦嘶喊令一向冷心的裘溥都微微蹙眉。

可钭晗轩却充耳不闻，直接强行摘下一片花瓣。

花瓣被生生撕裂那一刻，柏玥直接惨叫一声。

殷红血丝从嘴角溢出，下一秒，她竟直接失去人形，化为本体。

一株残了花瓣的彼岸花飘摇落地。

其余两人都愣住了。

须臾间，钭晗轩明白过来。

柏玥如今法力低微，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

惊诧过后，钭晗轩竟是嫌弃不已：“竟弱成了这样吗？真是废物。”

他一挥手，将地上的彼岸花带到了忘川之畔。

“这是你生长之地，可助你修复灵力。”

柏玥一怔，又听钭晗轩说：“你九片真命花瓣，本王只取半数，这是你对井伊的补偿。”

他语气施舍，仿佛留她一条性命是多么仁慈。

“一旬后，本王再来取下一片花瓣。”

柏玥悚然一惊，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凌迟。

曾有一世，她便是受凌迟之刑而死。

可于修行者而言，神魂之痛，比切肤之痛还要折磨上千万倍。

她下意识瑟瑟发抖：“钭晗轩，不要……”

可钭晗轩看也没看她一眼。

手一挥，就将彼岸花丢进忘川。

忘川河水冰寒彻骨。

对于曾经的柏玥或说，这里是修炼宝地，可对于现在的近乎法力全无的她却如同炼狱……

涌入身体的每一分灵气都如刮骨钢刀，煎熬无比。

撕心裂肺地痛楚中，柏玥却听见忘川河面喜气洋洋的奏乐声响起。

是了。

今日，是钭晗轩与其他女人的洞房花烛。

恍惚间，柏玥想起数千年前两人成亲那一日，钭晗轩于她耳畔许下的承诺。

“此生不灭不负卿。”

残破的彼岸花越沉越深。

柏玥只觉神魂也越来越冷。

一颗泪从眼角滑落。

灵气聚涌而来，柏玥化为人形。

裸露手脚上是无数道狰狞伤疤。

这是每轮回一世就会多一道的伤痕。

印在身上，也刻在心上。

像是要将她对钭晗轩的爱生生磨去，哪怕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

冥罗殿。

钭晗轩正在判一宗杀妻灭子的卷宗。

批下投畜生道后，他停下笔，有些出神。

一旁的裘溥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开口：“冥后变了很多，三生石未改，你们仍是夫妻，你不该这样对她。”

何况柏玥当初将井伊打入轮回井，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就算真有错，那井伊不过轮回三百世，柏玥却要轮回千世……

钭晗轩听他提起柏玥，蓦地闪过那张不再明艳张扬的脸。

想起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再如当初那般痴缠浓烈，还规规矩矩叫自己冥王。

他冷哼：“人间这些年，她倒是学会了做戏，连你都为她说话。”

“可惜，惺惺作态的模样令人作呕！”

第3章

惺惺作态？

裘溥看一眼他扣在腰间的长剑。

意味深长道：“她连自己的本命花蕊都给你做了仙剑，这天地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一步。”

钭晗轩却是不屑：“本王可曾逼迫于她。”

“本王就是因为太纵容她，才让她将自己当成了这冥府的女主人，对井伊做下那般恶毒之事。”

冥后，不是冥府的女主人吗？

裘溥深深看钭晗轩一眼，不再说话。

忘川河畔。

柏玥湿淋淋爬上岸。

她脸色惨白得如一抹不知去向何处的幽魂。

怔然许久，她往自己曾经的住处走去。

可到了那里，她蓦地呆住。

只见那曾经的宫殿已经坍塌为一片废墟。

这里曾是整个冥府最奢华明亮的地方。

只因她不喜黑暗，钭晗轩便从东海龙族寻来夜明珠缀满穹顶，如一片星空。

柏玥站在废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