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上基本都是草根和细碎的砂石，因为无法耕种，一直荒废着。

这一百多亩地，有三分之一是私人用地，剩下三分之二属于政府管辖的无主地。

姚兆文当初兴致勃勃建议她把这片地租下来做仓库，现在经过打探，得知余下三分之二属于政府管辖后，姚兆文就说了两个字：“麻烦。”

要和政府打交道，就会变得很麻烦。

但沈明秀心中有一个计划，仓库就是其中的一环。

她想承包垃圾场，只是现在看来时机还不够成熟。

有了念头，沈明秀经常关注榕城本地新闻，还有上面的动向。

她是穿越者没错，但这个时间点她人都还没生出来呢，也并不是什么都能先知。

沈明秀只知道一个大体的发展方向，但具体到一个省一个城市，还得努力去了解细节。

好在回收站生意回暖，现在每个月能稳定八九千的进账，给了她不错的底气，让她有心思去布置下一步计划。

先前联系过的水泥副厂长钱东升突然给沈明秀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废渣。

“什么的废渣？”

“钢厂的废渣。”

沈明秀问：“有空面谈吗？”

钱东升很忙的样子，“这样吧，我给你个地址，你自己去跟正主碰头。”

沈明秀听得出他很谨慎，心里已经有数了，这恐怕是不能在明面上谈的事，跟他要了联系方式。

挂了电话，沈明秀突然想到，自己过年的时候应该给钱东升送份年礼来着。

然而，她并没有送。

当时赵勇还问过她，君达那边要批发年礼，要不要给她带几份。

当时她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人物关系，发现自己并没有可以长期维护的关系，就此作罢。

谁能想到钱东升这种大厂副厂长还会再次联系她呢？

这通电话接得突然，沈明秀缓了两分钟，决定先按照钱东升给的地址去看一看情况再说。

但直觉又告诉她，钱东升应该不至于坑她。

联系地址就在当地，跟姚兆文说自己要出去一趟，沈明秀带上包，骑着自行车就出去了。

去年打了半年的基础，现在榕城的路就没有她不认识的，骑车半个多小时，来到钱东升给的地址。

并不是钢铁厂，而是一个职工小区，现在是上班时间点，工人都在上班，按道理说里面应该没几个人。

但沈明秀推着车子走进去，发现小区楼下有很多工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要么聊天吹牛，要么动象棋打牌，一副闲散模样。

这两年各厂效益都不太好，有些已经在破产倒闭的边缘，就剩最后一口气半死不活的吊着。

但工人连工厂都不去，彻底摆烂的情况也属少见。

沈明秀的进入引起小区工人们的注意，一个穿着短袖背心的爽朗大姐问她：“你找谁呀？”

沈明秀掏出包里的纸条看了一眼，靠近这位大姐，“姐，请问萧景琰是住在这吗？”

附近还在打牌吹牛的工人们齐齐朝她这看了过来，沈明秀不禁有点紧张，面上强自镇定。

“你是他什么人？你找他干什么？”短袖大姐狐疑问。

沈明秀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看，解释道：“我是废品回收公司的，朋友介绍我过来，说是他有废品要出，我就来看一看。”

话音落，那些狐疑审视的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许多，短袖大姐上下打量她一眼，示意她跟自己来。

沈明秀把自行车锁好，跟着这位热心大姐上了职工宿舍楼，两人刚走到二楼楼梯口，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年轻男人就走了下来。

大姐指了指他，“喏，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说完，撇下沈明秀就走了。

沈明秀面前这个工装青年男子，看起来三十刚出头的样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发型潦草，下巴冒着青茬，乍一看过去，觉得他文质彬彬的。

但仔细一看，这人眼神中透着一股不羁的狂放，挺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表面老实实则腹黑的反派人设。

要不是钱东升亲自推荐，沈明秀断不会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她这点心眼子，在这种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你就是萧景琰？”沈明秀试探问。

他先把她上下扫了一遍，点点头，往楼下走。

沈明秀跟上他，递上自己的名片，他拿过去看了一眼就还了回来，“用不着。”

路过她停放的自行车，他随手指了指打牌那帮人，让他们看着点，别乱动人家东西。

其中不乏年纪比他大的老工人，但都对萧景琰毕恭毕敬，忙答应下来。

“直接去工厂？”沈明秀看他一直往外走，疑惑问。

萧景琰转身冲她颔颔首，就继续在前带路。

沈明秀见他话不多的样子，保持沉默。

第126章 事事关心

两人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家小型钢铁厂，里面机器全都停了，一个上班的工人也没有，就只有大门口一个看门的年轻门卫。

是的，门卫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再是老大爷。

沈明秀顿时觉得萧景琰是厂里的一股清流。

两人来到生产车间，萧景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哗啦一推开，满地都是用肥料袋装起来的废渣。

这还自带打包的？

沈明秀暗挑了挑眉，在萧景琰的准许下，走进去转了一圈。

装袋的废渣都摆在明面上，但还有很多没装袋的放在钢斗里。

“这里一共多少吨？”沈明秀问。

萧景琰说：“目前这里有两百吨。”

“我不会要担责任吧？”沈明秀很心动，但也怕惹上麻烦。

萧景琰笑了笑，“放心，出了事我一力承担，不会牵扯到你，万一，我是说万一走到那步，有人问了你就说不知情。”

上面领导固守成规，一点不懂灵活变通，现在厂里都发不出工资，员工们家里都快买不起米吃饭了，他们还是死活不肯答应。

要不是为此，他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干，他就已经想好了最差的结果。

沈明秀沉吟片刻，还是没忍住提醒他一句：“要是事情暴露，你有可能会坐牢的。”

他诧异看了她一眼，而后讥讽一笑，“我要是不这么做，有职工家里就要出人命。”

“刚刚带你来找我的那位大姐，她老公得了尿毒症，再不拿钱交到医院去，人就要没了。”

“还有刚刚打牌那几位老工人，孩子上学期的学费都还欠着学校的，孩子回家哭着说再不交学费，他就得辍学回家。”

“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的日子比你想象的过得还要苦......”

萧景琰摘下眼睛，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定定看着沈明秀说：“他们需要钱，工厂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发放他们该得的工资。”

沈明秀怔了片刻，好奇问：“最近的新闻你看了没？上面要给地方工厂放开权限，让地方工厂想办法自救。”

萧景琰听见这话，眉头一皱，“哪一天的新闻？”

“前几天？”沈明秀也不确定，她最近新闻和报纸看得很多，早记不清了。

萧景琰看了她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没准过两天你再看新闻，这个意见就被否决了。”

沈明秀也笑了，“没准又过两天，计划还是市场的诘问，又有了新的的答案。”

“再等等，总有拨开云雾看青天的那天，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明年。”

萧景琰突然问：“那你觉得明年是计划还是市场？”

沈明秀想了想，答道：“不管是计划还是市场，实践会告诉我们答案。”

从未来人的上帝视角来看，她知道以后将是市场经济的胜利，但现在两种观点正吵得不可开交，她可不想被当成任何一边的支持者。

“我就是收废品的小老板，我只管收我的废品。”沈明秀掏出计算器，认真道：“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价格吧。”

萧景琰足足盯了她五秒钟，才松开紧皱的眉头，说她：“你一个个体户小老板，还挺关心国家大事。”

沈明秀哈哈敷衍，“书上说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嘛。”

要不是因为知道未来大势，她敢冒险跟他做这单生意？

两人离开工厂，萧景琰想请她去家里吃饭，再跟她聊一聊刚刚的话题。

沈明秀可不敢跟他继续聊，果断拒绝，“我老公还在家等我一起吃晚饭，下次吧，有机会的话。”

应该是没有机会了。沈明秀在心里暗暗补充。

萧景琰看得出来她很不想聊这些，不再勉强，略感遗憾。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法相似的，结果对方只是个想赚钱的个体户小老板。

“两百一吨，知道你这个小老板一口气吃不完，我可以给你先垫一半，每吨你先给一百，事成后再一起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