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王爷吩咐！”

裴晨振嗤笑一声：“那便跪在门外为这场大婚高唱绸缪，直至礼毕！”

这话，如雷炸响在沈睿真耳畔，有一瞬间，她眼前恍惚出现两道身影。

少女巧笑嫣然：“裴晨振，日后成亲时，咱们让喜娘唱绸缪好不好？”

少年眉宇温柔：“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裴晨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怎么，你不愿？”

折辱如同利刃钻心，生生将她撕裂。

可一想到二哥冰冷的铁甲，姐姐家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在军营苦练不缀的弟弟……

沈睿真压下眼角泪意，迎着裴晨振冰冷的视线，一步步转身走向门外。

通！

膝盖磕在地上，寒意，痛意，从那一处直透心脏，刺的她声音都变了调。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

沈睿真唱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却不自觉定在厅内行礼的裴晨振身上。

“一拜天地！”

沈睿真心如刀绞，喉间猛地涌上腥甜。

“二拜高堂！”

话落，沈睿真再也无法继续唱下去，一口鲜血吐在门口的青石阶上。

她面白如纸，喉间疼的仿佛有火在灼。

见此情形，有人惊呼出声：“黎姑娘……”

裴晨振随意回头，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想要去扶沈睿真。

可念头刚冒出来，脑海里骤然冒出一股尖锐至极的痛意，像是要将他的头生生劈开。

裴晨振扶额，再回神时刚刚的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走到沈睿真面前，眼里一片漠然。

“黎姑娘此举，是对本王的婚礼有意见吗？”

沈睿真哪怕已经疼到难以言喻，却仍旧强撑着向裴晨振叩首。

“臣女在此，恭贺王爷王妃结百年之好，白首同心，永不分离。”

……

沈睿真出王府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脚步虚浮，脸色惨白。

守在马车旁的吴明急步上前搀住她：“二姑娘，是属下无能。”

黎长铮走时，特命他留下保护沈睿真，可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姑娘受苦。

沈睿真摇了摇头：“此事，万不可告诉我大姐。”

吴明遵令。

两人回府后，沈睿真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整整三天三夜，她没踏出过一步。

直到第四日清晨，沈睿真才打开房门。

走出来那瞬，就见跟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墨画脸色憔悴。

沈睿真轻声询问：“怎么脸色这么差？”

墨画目露迟疑，犹豫着开口：“前日摄政王带着人去了栖花苑，下令将其……拆了。”

栖花苑是皇家培育名种之地。

当年，裴晨振从陛下手中讨了两亩地说要养花，还说只待来日与她成亲时，花团锦簇。

培育成功第一株花时。

裴晨振高兴的带她去放纸鸢，还在其上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姝宁，他们说把这纸鸢放的越高，许愿就越灵。”

当花开到一百株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自己要帮忙时却被他拦在门外。

“这花带刺，你不要碰，免得伤到，我来就行。”

一桩桩一件件，回想起来，竟如刻刀剜心。

沈睿真眼眶酸胀，喃喃重复：“拆了……便拆了罢……”

不想话音刚落，又见墨画猛然跪下：“二姑娘，奴婢还听闻，摄政王今日去了马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沈睿真的脑海。

下一刻，她拔腿便冲了出去。

只因马场中，还养着她最心爱的马驹，奔霄！

那是她和裴晨振亲自在猎场挑选，亲眼看着长大的！

当时裴晨振还说：“一匹永远也长不大的马，也就你会要了。”

“不过既然你喜欢，咱们一起养便是，马虽不行，名字得响亮，就叫‘奔霄’。”

沈睿真顶着寒风，策马狂奔。

刚到马场门口，她便听里面传出奔霄痛苦的嘶鸣——

第6章

沈睿真浑身一颤，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滚落。

来不及多想，她一勒缰绳，朝里疾驰！

近了！更近了！

当她看清马场内情景时，瞳孔骤缩！

曾被裴晨振大张旗鼓的送到她手里的小矮马，此刻被套马索牢牢困住。

挣扎间，刀尖入肉，血液划空，刺的她眼睛瞬间血红！

往日记忆纷杳而来。

“姝宁，这匹小矮马血统不纯，实非上上之选，听话，咱们另挑一匹。”

“裴晨振，那我们不选它，它会怎样？”

“无用的马匹，自然是送去斩马亭。”

“那我也于心不忍啊，就要它！”

可如今……沈睿真狼狈的下了马，连滚带爬的朝它冲去。

“住手！”

下一刻，外场的裴晨振淡漠出声：“拦下她！”

即刻便有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扼住了沈睿真的肩膀。

她挣扎不脱，只能盯着裴晨振，声声泣血。

“摄政王当初同我一起养奔霄时，曾说过无论如何，都会让它寿终正寝！”

“您也曾给它喂过草梳过鬃，说等它再大一点，就可以带去猎场跑马！”

裴晨振，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

她的话，让裴晨振眼神有一瞬恍惚，熟悉的头疼再次袭来。

可怔愣一瞬后，他又冷冷看向沈睿真：“你在指责本王？”

哪怕沈睿真此刻痛彻心扉，也知晓此话绝不可认。

裴晨振对上她倔强的泪眼，眼神愈冷：“人始终比马重要，它让本王不痛快，本王为何要留？”

“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要为它求情？那本王就慢慢杀！”

沈睿真心口一窒，却见裴晨振身边的人已然吩咐下去。

场中，本就伤痕累累的小矮马迎来新的酷刑。

落在它身上的每一刀都不致命，可它的嘶鸣声，却越发痛苦。

“不要！裴晨振我求你……”

沈睿真跪在那里，只觉那刀子每一下，都是在生生凌迟她的心。

她哀求的看向裴晨振，却只能看到他毫无波动的侧脸。

这一瞬，沈睿真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到了极致。

“王爷，臣女知错，求王爷赐臣女恩典，让我亲手了断它！”

裴晨振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冷笑开：“允。”

身后钳制骤松，沈睿真发颤起身，从侍卫腰间抽出长剑，朝奔霄走去。

场内，只及她胸口的小矮马侧卧在地，鼻尖的呼哧声已弱不可闻。

可见沈睿真，它竟不顾疼痛拼命支起头来看她。

沈睿真跪在它身前，心脏疼到像是被人生生撕裂。

“奔霄，我来看你了。”

伤痕遍身的小矮马凭着本能轻轻蹭她，发出‘咈哧’的声音。

沈睿真动作轻柔的抚摸小矮马的鬃毛，声音哽咽到几乎破碎。

“来世……你不要选我做主人了。”

说完，她抬手覆上小矮马的双眼。

寒光骤起，又落。

噗嗤！

剑尖刺入大动脉，鲜血如同幕布，染透沈睿真的前襟。

感受着剑柄下的颤动一点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