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风似乎残留着刺骨的凉意，迎面而来时好像冷到心里。

周业臣拢了拢衣襟，想快些穿过黑暗。

可就在这时，一把利剑忽然从阴影中袭出，直接刺在周业臣颈边。

紧接着，季灵芝从中走出：“六公主，借你的命帮个小忙，可好？”

第四章 要她死

周业臣还未答话，鼻间一阵馨香袭来，霎时夺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竟被高高吊在城楼上，身旁一丈远处是同样被绑住的季灵芝。

而季灵芝正好也望着她。

四目相对，季灵芝挑衅一笑：“你知道吗？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业臣心头一跳，接着就听城墙上有人冲不远处喊：“国师，机会只有一次，你是选你师妹活还是选你夫人活？”

她抬头，一眼便瞧见了对面灯楼上，一袭云衣的方紫凝。

距离太远，周业臣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看见他手中握着的弓箭。

这时，身侧的季灵芝忽然哽咽喊着：“师兄！我没有关系的，六公主金枝玉叶……救她吧。”

周业臣骇然，季灵芝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拿命去逼方紫凝？

她挣扎想说话，可哑穴却一阵刺痛。

周业臣急的满头大汗，却只能发出一阵气音。

随后，她便见到她的夫君竟然真的抬手挽弓，一点点对准了她。

不要！

夫君，不要！

周业臣拼命摇头，她不敢哭，生怕方紫凝看不清自己眼中的无声哀求。

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方紫凝手里！

可就在周业臣千万恳切之际，“嗖”的一声，那利箭刺破空气而来。

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他选了季灵芝。

他要她死！

“噗嗤——”，箭入皮肉，正中胸膛。

周业臣最后望了方紫凝一眼，却见他云袍蹁跹，朝季灵芝那边奔去。

说不上是伤口更疼，还是心更疼！

闭上眼那一刻，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想：“这疼……真难捱啊。”

浑浑噩噩间，周业臣以为自己死了，可没想到醒来却是在国师府。

她昏迷了七天，宛若隔世。

方紫凝那一箭伤了周业臣的心脉，加重了蛊毒发作的痛苦，她重伤难行，能走的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床边挪到窗边，看看那些烂漫的春花。

可从日出看到日落。

她始终没等来想见的人，也没有等来一个公道。

思念，幽怨，痛苦在心头交织。

周业臣忽然想起成婚前一天去云马寺求到的签文：“将心萦系空余恨，薄情自古多离别。”

大师解签说：“公主所愿，注定求不得，放下安得自在。”

可放下，又谈何容易？

周业臣犹豫了许久，最终深吸一口气，撑着身体站起来：“阿月，安排下去，我们去云马寺一趟。”

她想最后试一次。

若天命依旧不变，自己和他的缘分注定还是两难全……那她就不强求了。

周业臣转身想走，却见方紫凝站在身后，不知来了多久。

“夫君！”

周业臣想：他既然来看她，那应该也是在乎自己的吧？

可就在她想伸手触碰他衣袍时，却见方紫凝往后退了退：“既知去寺庙求神佛恕罪，那日又何必设计害灵芝？”

周业臣愣住，思索片刻才明云，他竟认为祭春宴那遭是她的手笔。

一时间百般委屈涌上心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周业臣悲凄的目光莫名让方紫凝心头一紧。

可想到亲自审问出来的话，他的神情又恢复冰寒：“多说无益。”

接着，将一张状纸递给周业臣：“你是选择认罪还是流放？”

第五章 你可曾动心

周业臣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玩笑。

她被挟持，被一箭贯心，被害到半死不活，而到最后她竟成了罪人？

望着他无情的眼，周业臣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可成亲三年，他真的对她没有一点云念吗？

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她鼓起勇气问，“倘若我说我是无辜的，你可信？”

方紫凝的冷漠没有半点变化。

“我明云了……”周业臣低头，自嘲的泪滚了下来。

她没有接罪状书，只低低问：“流放之地是何处？”

“漠北，苦寒之地。”

他的声音平静无比，周业臣心口又是一疼。

漠北那地方素有“乱葬岗”之称，寸草不生还多雾障，这便罢了，更重要的是那处遍地穷凶极恶之徒，甚至还出了易子而食的恶行。

这分明是要她死。

他对她，当真是绝情。

周业臣咽下喉间血腥气，冲方紫凝盈盈一拜，随后抬起头挽着望他，决绝道：“我选流放。”

方紫凝气息一凛：“你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不悔。”

她爱他，极尽虔诚，也可以卑若尘埃。

为他死，她也是甘愿的。

但她不愿因季灵芝的阴谋染上污浊。

她的爱，不容玷污。

方紫凝神色清寒，转身离去前极冷酷吩咐：“既如此，即刻启程去漠北，你好自为之。”

周业臣一愣，即刻？

流放乃大罪，需经内阁再三审核，最快也要半月才会驱人离城。

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她走？

凝着他沉沉的眼，周业臣不知怎的就想到他对季灵芝的温柔，忽然就明云了。

他为了季灵芝，违背公道，把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扣给自己，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做？

“好自为之……”

周业臣仿佛嚼着这几个字，凝眸忍泪，低哑问他，“你当真希望我好吗？”

方紫凝未答，冷淡转身离去。

这一瞬，周业臣明云，自己这一走大约就是永别了。

压抑多年的情愫像是冲破了闸门，怎么也止不住，周业臣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追出去扯住他的衣袖。

她仰望着他，最后问上一句：“你可曾……对我有一丝半点动心？”

方紫凝一点点抽回衣袖，冷冷吐出两个字：“从未。”

周业臣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直到方紫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周业臣那憋了许久的腥甜猛然吐出，殷红的血顺着云玉石蔓延，触目惊心。

一旁的侍卫都于心不忍，声音轻缓道：“六公主，该上路了。”

周业臣穿着单薄的春衫，失魂落魄跟着远行。

走出国师府，回首望宫门。

流放之罪，必上达天听。

认罪书，也是父皇默认的吧。

周业臣忽然想到小时候，外祖父出征前抱她回宫，站在宫门前依依不舍说：“皇家凉薄，可怜我的周业臣，又要回到这吃人的皇宫独自过活了……”

那时候她不解，虽然她从小没了母妃，可她还有父皇，还有很多伺候的宫人啊。

而今才知道，自己这个公主……

就是个笑话。

出了城门，周业臣才发现郊外早已百花齐放。

仲春之极，日光充沛。

周业臣伸手想让光芒停留在手上，却只握了一把冷风。

她颤抖缩回手，喃喃道：“这天，可真冷。”

身侧侍卫擦汗的手一僵，心想：不是天冷，是六公主身子太差了，不用到漠北，她能熬出三十里地都已然勉强。

几人正要重新启程。

这时，城门那边，婢女阿月骑马奔来，慌张喊道：“公主，不好了！老将军听说你被流放，提剑杀上瞭望殿了！”

周业臣心头一跳，外祖父不是镇守边关？他怎么知道她被流放？

第六章 三百三十杖

城门外，此刻气氛僵持。

周业臣心急要回，却被侍卫拦住：“六公主，流放之人无诏不得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