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枝心底发寒，可身为臣子却也无法违背萧淮烨。

她躬下去的身子发颤：“依臣之前卜的卦象看，陛下与皇后殿下姻缘天定，陛下这一生有皇后一人足矣！”第6章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事关皇室子嗣，国师大人怎能信口胡言！”

“自古至今，国师都不得参与皇室的婚姻，国师这是要违背祖训吗！”

一时间，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叶南枝。

她绣袍之中的手紧握着，掌心满是掐痕。

萧淮烨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中，冷眼看着她被群臣攻奸。

早朝结束时，大臣们皆含怨离去。

偌大的宫殿里，瞬间只剩他们两人。

叶南枝还站在原地，低着头，心头难受的四分五裂，如破碎的木偶。

萧淮烨这才起身将她轻轻揽入怀，嗓音温柔又凉薄：“还是国师大人懂我。”

他总是这样，先是将她伤得千疮百孔，过后又流露出关心。

又或许，这其实也根本不是关心。

沉默半响，叶南枝退后一步，忍着心痛躬身回禀：“臣并非妄言，卦象所依，确实如此。”

萧淮烨眼神转冷。

复而背起手，淡淡道：“昨日飘雪所说之事，你都听到了？”

话里的试探威胁不言而喻。

叶南枝心下一颤，连忙跪下。

“陛下，您当年相救于臣，让臣有家可依，有人可疼。”

“大恩大德，臣铭记于心，臣此生都不会背叛陛下！”

叶南枝看着男人的眼睛，目光真切。

言罢，萧淮烨这才收敛神色扶起她：“如此甚好，朕就不再担心会与国师生出间隙。”

“欢颜，三日后南夷使臣会来觐见，你算出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何意？对楚国是利是弊？”

闻言，叶南枝猛然想起那份百思不得其解的泽水困卦！

“陛下，数日前，臣算出大楚国将会有难，需得贵人相助才能化解……”

萧淮烨剑眉微拧：“贵人是谁？”

叶南枝摇头：“还未算出。”

“既如此，你此刻便开始给朕推衍，贵人何在，劫难又该如何化解！”

男人严厉的语气，让叶南枝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她赶忙跪下请罪：“陛下，臣今日已为自己卜过一卦，按照规矩，今日已不能再卜。”

萧淮烨目光里带了审视：“为自己推衍？结果如何？”

叶南枝想起早晨那一卦，心口霎时有刀在磋磨。

她咽下喉间酸楚：“劳烦陛下挂心，臣一切安好。”

萧淮烨磋磨手中扳指，语气微凉：“未曾想，国师竟还有为自己卜算的一天。”

“既如此，你务必在南夷使臣到来之前，算出贵人，化解大楚国安危！”

说完，他拂袖摆手而去。

“臣，遵命。”

叶南枝望着男人的背影，心渐渐沉寂。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她才起身，迈着僵硬的步伐往殿外走去。

雪停了，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叶南枝抬头望着，却只觉刺得眼眶发热。

但她还是回了星宿阁，在历代祖师牌位前跪了一夜。

今日违背祖训，实在是迫不得已，只能以此赎罪。

第二日，叶南枝清洗殿中血迹，沐浴焚香后开始推衍‘楚国的贵人’。

整整三日。

叶南枝不眠不休，闭门不出，所有饭食皆由阿宁放在门口。

终于在第三日，叶南枝依照卦象的指示，算出贵人就在皇城内的东南方。

而那个位置，正是长乐殿。

一股苦涩蔓延嘴角，原来如此，天定的良缘，天定的贵人。

也好，她想，起码这样大楚国就有救了。

……

当夜。

南夷使臣进京，皇家在太极殿设宴接风洗尘。

大殿内歌舞升平，百官齐聚台下，觥筹交错。

萧淮烨坐在上首，白飘雪一袭华丽宫裙坐在身旁，仪态万方。

显然已是一国之母。

叶南枝强忍着疲惫站在萧淮烨另一侧，垂眸着头，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酒过三巡，南夷使臣忽然开口：“陛下，听闻大楚国师有通灵占卜之能，不知是否能现场占出臣此行的目的？”

叶南枝一怔，随即拱手谢绝：“陛下，不可……”

“当然可以。”

话音未落就被萧淮烨堵了回去，他眉梢微挑，仔细打量台下的使臣。

饶有兴致地问：“要是卜出，使臣又当如何？”

使臣笑着招手，转而便有人抬来几大箱各种珍宝。

萧淮烨勾唇，掩去眼中深沉：“准了。”

叶南枝浑身僵住。

为卜‘贵人’一事，她早已心力交瘁。

萧淮烨明知，却仍令她再行推衍。

原来在他心里，她连这几箱珠宝比不上。

叶南枝强忍苦涩走下台，掐指推算。

一时间，所有人屏住呼吸。

一阵微风吹来又消散，叶南枝也知晓了结果。

她强压着反噬之痛，拱手对着台上的萧淮烨奏秉：“南夷此次前来是为巩固两国邦交，和亲！”

话落，身后响起一片掌声。

使臣走至身旁，恭敬朝萧淮烨行礼：“陛下，臣此次前来确为与贵国结百年姻缘之好！”

紧接着，他指着一旁的叶南枝说：“而我们南夷王想要的王后，正是大楚国师叶南枝！”第7章

“放肆！”

台下一身蓝服的大将军顾远舟拍桌而立：“区区手下败将，竟也敢指名要大楚国师和亲！”

顿时，朝中大臣纷纷议论。

“这南夷使臣，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而从头到尾，萧淮烨都没发一言。

叶南枝绣袍中的手指攥的发白。

身为臣子，自然该为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私心里，她早就把自己当成萧淮烨的人，怎么能够再嫁给别人？

她期望的看向萧淮烨，希望他能如同顾远舟一般，坚定驳回南夷使臣的和亲请求。

可萧淮烨却视若无睹，漠然置之。

南夷使臣不依不饶，继续提出有利条件：“陛下只要答应让国师和亲，我们南夷王愿意再送三座城池，这买卖，大楚国不亏！”

霎时，叶南枝一颗心急速下坠，遍体生寒。

刚刚萧淮烨或许会拒绝，可现在……

叶南枝真的没有一点底气去猜测，萧淮烨是否会真的舍弃她。

沦为两国邦交的牺牲品。

萧淮烨长眸微眯，许久后才淡淡开口：“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今夜应当好好欣赏歌舞。”

言毕，殿中便恢复了莺歌燕舞声。

叶南枝紧绷的心终于松开。

可南夷使臣眼神却赤裸裸盯着，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

月上柳梢，宴会结束。

萧淮烨温柔的送白飘雪离开，小心翼翼的模样和刚才判若两人。

曾几何时，那样的温柔也属于她。

一瞬间，叶南枝五味杂陈。

她顶着寒风只身走进黑暗中，倏然，顾远舟自她身侧而过。

“顾将军。”

顾远舟回眸，眼神透着漠视：“国师有何事？”

叶南枝知晓，顾远舟为人刚直不屈，从来不信占卜一说，亦也讨厌她。

故而没想到，顾远舟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

思及此，叶南枝拱手行礼：“多谢将军。”

顾远舟剑眉一挑，诧异后又很快恢复如常。

“大楚男儿浴血杀敌，保家卫国，何曾需要靠一个女子卑微的和亲。”

话落，也不等叶南枝回答，便径直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叶南枝骤然弯了唇。

她真的很羡慕顾远舟的胸襟，也羡慕他能够做自己。

“国师似乎与顾将军相谈甚欢？”

头顶却传来一道深沉的声音，叶南枝回头，正对上萧淮烨黑沉的脸。

他眼底晦暗不明：“朕记得，顾远舟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你说话之人！”

叶南枝心下一颤，连忙解释：“臣与顾将军从未有私交，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

话落，却听萧淮烨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欢颜，朕自然是信你的。”

接着，他抓起她冰凉的手：“怎么会如此冰凉，可是不舒服？”

他关心的语气，轻易激起叶南枝心里的层层涟漪。

叶南枝既觉得感动久违，却又不得不清醒。

她盯着他，试探性的开口：“陛下，和亲……”

“欢颜，贵人之事，你可否算出？”萧淮烨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叶南枝心口一阵寒凉，垂眸：“是皇后殿下……”

话落，萧淮烨眼神难得的露出一丝喜悦：“可当真？”

叶南枝瞧得仔细，心也一寸一寸被割裂。

到最后，只能微微点头。

萧淮烨立刻松开女人的手，似是若有所思道：“既如此，国师今日就先好好休息。”

离开之前，只留下淡淡一句：“和亲之事，朕自有考量，国师好些呆在寝殿听唤即可。”

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叶南枝隐隐不安。

……

深夜，繁星殿。

叶南枝凝神望着空窗外只剩枝头的梅树，心中喘喘不安。

要是萧淮烨真的舍弃了她？

她又该当如何自处？

沉思间，阿宁前来为她披上大氅：“国师大人可是忧心和亲之事？陛下如此厚爱您，必定不会让您去的。”

叶南枝转身，在触及到阿宁眼中真切的关心时，眼眶瞬热。

“阿宁，你高估我了……”

帝王无心，与君臣之间更是无情。

从前，或许她还能自欺欺人，萧淮烨是厚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