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而是转头对她说。

“没想到堂堂心高气傲的慕彬洲，也会为了钱去做枪手。”

“一万砸你这种人绰绰有余，你为什么不答应？”

“和你有什么关系？”慕彬洲牙尖嘴利地回怼着，手里紧紧攥着安全带，快要将它扯断。

“当然和我有关系。”

他状似随意地说。

慕彬洲低头不说话，简瑶掏出皮夹，从里头翻找出一张卡。

“这里面是二十万。还你欠的十三万六千绰绰有余。剩下的六万多就当做是你的零花钱。”

多么精确的数字！原来简瑶早就摸清她的债务状况。

那张卡一直悬在半空。气氛冷凝着，慕彬洲一咬牙，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夺下那张卡。

“条件是什么？”

“条件是和我在一起。”

慕彬洲硬着头皮，应了声好。

简瑶依旧开车，冷笑着看她，此刻的慕彬洲就像是一只恐惧的猫，浑身都竖着汗毛。

“如果当初早点答应我，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早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为什么是我？”慕彬洲无视他讥讽的话，小声嗫嚅着。

“是啊，为什么是呢？”简瑶目视前方，轻描淡写说着让他们彼此都痛苦的话，“也许因为我这人遇到的挫折太少，好不容易被拒绝一次，所以不择手段都要得到你。”

原来是这样。

慕彬洲敛下眼眸。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什么好愧疚。

拿钱办事，他只要一个成就感，慕彬洲也给得了。

为了钱，她能做世界上最贴心的好女友，陪他演这场戏，一直到他腻烦把她一脚踹开。

被简瑶送回家时，慕彬洲还有些恍惚，也许是那张卡的魅力太大，让她忘记思索收下它的后果。

“不想回家？”简瑶好笑地问，她已经发呆很久了。

慕彬洲连忙解下安全带跑下车。

她一次性将十三万转给债主。

“还完了。以后我爸的债务跟我无关。”

对方干脆利落收了钱，还不忘讲一些下流话调侃她。

“老孟的女儿做什么发财了？跟了那位有钱人？不如跟我，这笔钱不用还，我还给你零花钱。”

还没说完，就被慕彬洲挂断电话。

都是父亲交的狐朋狗友。

慕彬洲打开窗户。

连着好几天阴天，衣服都晒不干。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霉味。

她将衣服全捅下来，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

在等衣服的途中。

突然有了抽烟的念头，摸遍上下，都没找到烟盒。

才想到自己已经戒了。

年底做了个全身检查，发现自己肺部出了些问题。

医生手里拿着她的片子，对着光看了好久。

“你这肺有点问题。”

慕彬洲心一紧，看病吃药又得花不少钱。不过接下来医生的话又给了她转机。

“有一些轻度炎症，不过不要紧，自愈能力不错的话不用治疗。你过段时间再来复查，可能是劳累过度导致。”

慕彬洲点点头：“谢谢医生。”

又问她有没有吸烟史和饮酒史。

“都有，次数不多。”

“那你要戒了。”

就从那时戒烟了。

慕彬洲背靠着墙，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片迷茫。

又一时想开，与其惶惶不可终日揣测简瑶何时和她分手，不如早做打算。

在他们分手之后，还能有一笔钱傍身。千万不要得不偿失。

这就是慕彬洲，永远都不会变。像她这种人，从不敢昏头热脑做下任何决定。等待她的永远都是planA亦或是planB，否则错一步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离群二十

不知道隔壁屋在做什么，敲了一个晚上的墙，慕彬洲嫌吵，翻了好几个身都睡不着。

无奈拉开抽屉，拿起耳塞戴上。

桌上手机不断闪烁着，简瑶打来电话。

“喂。”慕彬洲温声温气应着。

总觉得简瑶的声音听着怪怪的，像是从水下传来。

这才想起来自己戴了耳塞，连忙摘下。

“你明天几点上班？”简瑶问。

“八点半。”

“好。”

还没问清楚他要做什么，简瑶就把电话挂了。

耳畔一时寂静，慕彬洲只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第二天，她终于知道简瑶打这趟电话来的意思。

那时慕彬洲还在卫生间刷牙。

看见来电显示，慕彬洲慌慌张张地漱了口，吐掉满嘴泡沫，滑动接听键。

“喂。”

“我在上次停车的地方，我的车开不进巷子里。”

慕彬洲慢了半拍，问： “你怎么在这？”

简瑶半晌没说话。

话问出口，才发觉是个很蠢的问题。今时不同往日，来接她上下班是简瑶给慕彬洲作为女朋友的优待。

可惜慕彬洲活到快三十的年纪，从来没受到这样的待遇，一时受宠若惊。

简瑶将手机开着免提，自己则放低座驾闭目养神。

听见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响声，简瑶说：“不用着急，我不会走。”

这句“我不会走。”像是定心丸一般，让慕彬洲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总之—慕彬洲不愿他多等，用手在全身镜前抓了个利落的马尾，很快收拾完自己，从餐桌上随意抓了两袋面包扔进包里就出门。

拉开车门，才发现简瑶在睡觉。

从接到他电话开始，拢共不到十分钟，这都能睡着。

有那么困吗？慕彬洲心里犯着嘀咕。

座驾不断升起，直到和她平齐。

简瑶挂了档，嘱咐她系好安全带。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简瑶一言不发，而慕彬洲从第一天起就暗自发誓要做个称心女友，于是审时度势地闭上嘴。

只在下车时和简瑶说过拜拜。

“等下。”简瑶拉住她的袖子。

“还有事吗？”慕彬洲忽然意识到这样说话太直白，简瑶像是她使唤来又使唤去的贴身司机。

于是和缓了语气，问：“怎么了？”

“下班也一样。”他说。

脸红红的，一抹热温从脖颈弥漫到耳后。慕彬洲紧咬牙关，在心底骂自己没出息。

她朝简瑶点点头，快步离开。

电脑已经开机许久，经典的windows蓝天白云界面近在眼前。

慕彬洲撑着下巴发呆。也许是昨晚睡眠太差，简瑶的每个动作都在慕彬洲心里被做了千万次解读。

他的一句“下班也一样”，已经在脑海里放送了一整天。

同事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慕彬洲，发什么呆呢？”

慕彬洲这才回神。

“怎么一大早就在发呆？”同事关切地问。

她笑笑，摇摇头：“可能没睡好吧。”

裴止境的诊所今天休假。一个人起了一大早爬山，回家冲了个凉就去了简瑶的公司。

就连招呼也没打。

美言其曰：视察工作。

前台给秦朗打电话报告的时候，秦朗还有些惊讶，正好他在办公室，就问：“徐总，你什么时候有流浪汉的朋友？”

“什么流浪汉朋友？”简瑶也一时奇怪。

直到前台将人领上来。

裴止境一身全副武装，又是墨镜又是防晒帽，沐浴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以这样靓丽奇葩的造型出现在简瑶的办公室。

简瑶听见声响，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也被他这样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看我？”

“你自己想为什么吧。”简瑶又低头阅览文件。

“我只是抽空爬了个山而已。”裴止境无奈地摊着手，觉得大家怎么都莫名其妙。

进入正题，简瑶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还不是无聊，裴佳境去旅游了。我一孤家寡人在家又无聊，只能烦另一个比我更可怜还要上班的孤家寡人了。”

简瑶没再理他，裴止境就自作主张点评他的办公室。

裴止境在他的办公室里四处转悠，无可救药地摇摇头。

果然是简瑶式装修风格，干净利落，毫无生气。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

简瑶轻蔑一笑：“谁和你一样了。”

裴止境立即警觉，觉得他话里有话。

正巧秦朗进来给简瑶送文件。

东西送到，他正要走，就被裴止境拉住衣角。

“你们老板有情况？”

“拜托，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老板的隐私我怎么知道。”

裴止境呸一声，少装了。

谁不知道他们俩私底下有多好，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上班了ᴊsɢ。

简瑶一天下来忙的像是团团转的陀螺，又是开会又是见客户，哪还有闲心思管裴止境。多半是裴止境在自说自话，鲜少能得到他的搭腔。

接待完客人回来，裴止境还在不死心地问。

“到底是谁？你真谈恋爱了？”

简瑶不理不睬，留他自己去猜。

冬季天黑的早。等简瑶忙完，已经是下午六七点。

桌上手机响了一声，简瑶翻开来看，慕彬洲发了信息：我下班了。

立刻抓起车钥匙出门。

又想起办公室还有个裴止境。

“你等下记得关灯。”

就这样孤零零被他扔下，裴止境哭笑不得。

难得他今天不加班。

正逢下班晚高峰，简瑶的车埋没在一群来来往往的车流里。

他眼睁睁看着慕彬洲从他的车旁路过，又按了两声喇叭。

慕彬洲这才认出他的车。

拉开车门坐到副驾。

简瑶沉默开车。

慕彬洲也摸清了他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