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账户是被监管的，她知道上医院的事肯定瞒不住，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好吧。

该来的总要来。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秦鹿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起电话：“喂。”

翟程敬声音还算平静：“怎么去医院了？”

“胃痛。”秦鹿补了一句，试图让事情听上去没那么严重，“你知道的，老.毛病了，不要紧。”

翟程敬太了解秦鹿了，直接问：“你是不是吃饭不规律？”

秦鹿无法反驳：“嗯。”

“你这样的话，我不能让你再呆在沪城。”

“别~”

软软的声音，跟小猫爪子似的。

席景肆紧锁着眉心，微微侧身，他余光看见秦鹿乖顺的低着头，小手抓着裙摆揉捏有些无措，应话时还自主点头。

乖得不行。

翟程敬忍着情绪：“比以往严重吗？”

秦鹿不敢撒谎，她说不是料想师兄也不会信，她点头：“嗯。”

“病历要发给我看。”

“...嗯。”

“冉冉，没有下一次了。”

“嗯。”

翟程敬又交代了几句，秦鹿都乖巧应声，最后还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秦鹿刚挂断电话，就听见旁边男人薄凉的声音。

“你不把他叫过来？”

秦鹿反应了一下，侧仰头：“他不在沪城。”

“行。”配着一声轻嗤，语境像是轻讽，“所以你们年轻人管这种不叫男朋友？是有新的叫法？”

男朋友？

他误会了。

秦鹿微微拧着眉：“这是我...”

师兄两个字没说出来，秦鹿换了个词：“哥哥。”

秦鹿细微的、别捏的表情没逃过席景肆的眼睛。

又撒谎。

席景肆敛着神色，打算离开。

“381号，秦鹿。”护士突然叫。

秦鹿这次有了教训，慢慢站起来，像个步履蹒跚，随时要摔倒的小老太太。

席景肆抬手轻扶了一下秦鹿，在她还未作反应时，他已经收回手，并转身：“走吧，送佛送到西。”

秦鹿：“......”

急诊室坐诊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看上去就很有资历的男医生，旁边小凳子上还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像是实习生。

坐诊医生对秦鹿询问病情：“是绞痛还是胀痛？”

“绞痛。”

“有没有灼烧感？”

“有。”

“这两天有没有吃不干净，或者刺激性的东西？”

“没有。”

医生对这个回答存在质疑，隔着眼镜镜片瞅着秦鹿：“你确定？”

秦鹿点头：“我吃的肉桂卷，是我自己做的，卫生没问题。”

“除了肉桂卷还吃了什么？”

秦鹿痛得声音发颤：“没了。”

“没了？”医生顿了顿，疑问，“一天三顿都吃肉桂卷？”

“两顿，早餐没吃。”

医生瞬间拉下脸：“你这样不胃痛才奇了怪！是网上学的减肥法？”

“不是。”

医生敲打着键盘，像是在录入信息：“那是为了什么这样饮食？不管是为了什么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啊！”

秦鹿被训得乖乖点头。

医生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席景肆：“家属也有责任，平时多关心关心。”

秦鹿趴在桌子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不是痛的，她虚弱的解释：“这是我老板。”

“老板？”医生瞬间明了，“这是加班到现在了？忙成这样？当劳务法不存在？那老板也是有责任的！”

！！！

秦鹿看了眼席景肆，他脸色铁青。

“不、不是。”秦鹿急忙转移话题，从包里掏出药瓶，“我是老.毛病了，一直吃的这个药，但是这次不见效果。”

医生拿过去看了一下：“你这个是国外的药。”

“嗯。”

“暂时停了吧，等下去做个检查，那个家属...”医生把单子打出来，改口，“叫你老板去缴费。”

秦鹿伸手把单子接过来：“谢谢医生。”

医生又道：“随身物品带好。”

他指的是秦鹿的包。

秦鹿刚想去拿，席景肆一步上前，帮秦鹿拿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再次开口：“你员工出什么事，你跑不掉啊！”

席景肆捏着包带的手青筋明显的凸起，接着，他直接转身往外走。

秦鹿感觉快炸了，拿着单子慢慢跟出去：“颜总，您先走吧，我自己可以。”

席景肆回头，他该走的，他本来就打算离开。

但是她的脸好苍白。

席景肆眉间是明显不愉快：“你自己行吗？”

秦鹿：“......”

又是这幅可怜兮兮的表情，什么都不说，倒是什么都表现了。

席景肆转身：“走吧。”

秦鹿慢了两拍跟上去，心想，怎么还不走？

缴费很简单，是自助机。

秦鹿要进检查室的时候，正愁手上的手机该放哪儿时，席景肆伸手过来。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长，骨节明显，指纹清晰。

一眼就能确定，这手的主人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秦鹿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席景肆这样的人，正陪着她，在普普通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的医院就医。

他应该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吧？

而且她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

可能生病的时候，病毒会侵蚀人的心房，让人变得脆弱，变得更感性。

所以秦鹿这瞬间真的很感激席景肆。

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晕倒在哪里都不一定。

席景肆看秦鹿没反应，手指勾了勾，示意。

秦鹿这才把手机放到他手心，说了声谢谢，进入检查室。

检查室的门“咔”一声闭上，席景肆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手心上的手机还带着她的体温。

还有，她放手机时指甲在他指腹轻轻的刮了一下。

痒痒的。

麻麻的。

麻？

原来是有信息进来，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也自动亮起来。

消息弹出来。

翟：【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家人担心。】

非常长辈的一句叮咛。

席景肆坐下，脑海里闪过秦鹿刚才的话。

——这是我...哥哥。

秦鹿检查完，结果出来，医生开了药，并且安排了输液。

还嘱咐她：“你这种情况，还是要抽空做一个肠胃镜才行。”

秦鹿应了声“好”。

出了急诊室，秦鹿打算去缴费，被席景肆拦了：“你跟护士去病房，我去缴费。”

他这样，真的好像她的家属。

秦鹿拘谨：“我自己来吧。”

席景肆正着表情：“在没能力的情况下，逞强一点儿也不聪明。”

真的好像她的家属，还在教训她。

秦鹿这边刚躺上床，护士就给她输上液，调好速度，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席景肆回来的时候，秦鹿把检查单放在被子上面，正一只手在拍照。

她只有一只手，动作很不方便。

席景肆没帮她。

秦鹿把检查单发给翟程敬。

席景肆视线从她手机屏幕徐徐上移，最后定在她脸上：“秦鹿。”

“啊？”

他睨着她：“你哥，为什么姓翟？”

秦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话有漏洞，她瞬间拉响警铃，沉着回答：“表哥。”

说完，她糯糯的抬眸，眼底有惊慌，又坚持着对视，想以此来增加可信度。

席景肆微微眯着眼。

秦鹿觉得被质疑了，肯定道：“是真的！”

这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席景肆拆穿她：“你太紧张了。”

他好想剥开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

越说越远了。秦鹿垂头，苍白的小脸被发丝遮了大半，抿着唇：“没什么，就是怕你不信。”

这句话落在席景肆耳里，有些暧昧。

毕竟，他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难不成这么在乎他的看法？

席景肆及时打住内心的想法，眉心有浅浅的褶皱。

今天为她停车。

答应载她回家。

强硬要她来医院。

陪着她就医。

现在还坐在她病床边。

明明一切都是他在选择，他在主导。

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她在引人深入，然后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不管从哪个节点来看，都是不合常理的。

席景肆站起身往外走，丢下一句：“你休息会儿。”

病房门关闭，房内静默无声，只剩雨水杂乱拍打窗户的声音。

秦鹿也不知道席景肆信没信自己的话。

她愁了一会儿，感觉胃痛感渐渐被压了下去，随之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陷入深度睡眠。

迷迷糊糊中，秦鹿感觉手背有微微的拉扯感。

她睁开眼睛，是白色的天花板，简易的吸顶吊灯。

她转头，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阳光洒进来，温温柔柔的。

是早晨，是新的一天。

护士换好药瓶：“最后一瓶了，有事按铃就行。”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好。”

秦鹿看过去，护士已经端着药盘转身离开，而病床旁边站了一个穿浅蓝色制服的阿姨。

阿姨语调和蔼：“小妹妹，醒啦？”

“嗯。”秦鹿一出声发现喉咙卡得慌，她咽了口口水，“请问你是？”

“我是医院的护工，你男朋友有事离开了，请我来照顾你的。”

男朋友？

席景肆？

秦鹿：“......”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鹿的肚子很配合的叫了一下。

护工阿姨打开保温食袋，从里面拿出吃食放好，又来给秦鹿调整床背幅度：“你男朋友很贴心哦。”

又是男朋友...

这三个字好扎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