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前半生过得有些苦，唯有爱你这一点是甜。

鸢儿，我先去向阳徽皇帝与太子请罪，然后同他们一起守望着你。

滴滴泪水模糊了苍劲的字迹。

泪眼模糊之际，恍惚看见楚陵笑盈盈的靠在树上，就站在她身旁。

他又是昔日稚嫩的清俊学子，她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王。

顾婉婷泪中带笑：“楚陵，你无罪了，我原谅你，父皇与哥哥也会原谅你。”

信件的末尾，留了一句缥缈的话语：“鸢儿，倘若有来生，可以同我相守一生吗？”

她兀自喃喃：“我答应你，若有来生，必不相负。”

风起叶落，一瓣琼花打着旋落下，似是有人在顾婉婷鼻尖印下轻轻一吻。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半年。

程华宫传来女子此起彼伏，声嘶力竭的痛呼声。

伴随着嘹亮的啼哭声，成群的喜鹊踏着暮色齐聚程华阁偏殿。

“生了，生了！”稳婆高声欢呼，将喜讯传给候在殿外的大臣们，“是个皇子！”

百官跪地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百鸟来朝，乃大吉兆！”

从古至今载入史册的盛世明君，都是应祥瑞而生啊。

待稳婆们鱼贯而出，伯允之闪身进入产房，眼中满是泪意与动容。

他将香汗淋漓的玉手紧紧攥在掌中：“娘子，方才听见你喊得那样痛苦，我魂都吓没了。”

顾婉婷虚弱的笑了笑：“稳婆说从发动到生产只用了两个时辰，头胎里算是生得轻松的，生两三日下不来那才要命呢。”

伯允之心疼不已，轻轻在顾婉婷额头印下一吻：“娘子受累了。”

她面容疲惫不堪，两眼却晶亮：“快去将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待伯允之笨手笨脚的将孩子捧到顾婉婷面前，却见她惊得瞠目结舌：“抱错了吧？”

第六十四章

“怎么会？”伯允之又瞅了一眼，笃定道，“宫中只有你生孩子。”

看着襁褓中又红又皱巴的小老头，顾婉婷万分嫌弃的皱起眉：“以我们俩的相貌，怎么可能生出个猴来？”

伯允之想来也是有所疑惑，早已问过稳婆：“她们说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根本看不出模样好赖，养养就好看了。”

顾婉婷抿嘴轻笑：“他是望字辈，姓得随程氏，你可想好名字了？”

“就叫望舒吧。”伯允之沉吟片刻，“取登群山之巅，望程卷程舒之意。”

“是个好寓意的名字。”

顾婉婷点头赞同。

“既然娘子满意，我能不能讨个奖赏？”伯允之展颜一笑，原本就清冷矜贵的面容愈发惑人：“再生个孩子，便随我姓吧！”

顾婉婷心中了然，他定是听了外头的风言风语，纵不为着自己，也该为邺国瑞王的名头挽回些颜面。

“这有什么难的，依你便是。”

见她爽快的应了，伯允之眸中柔情四溢：“难怪人常说傻人有傻福，那时误打误撞娶到这样好的娘子，是我此生的福气。”

是夜，程华宫灯火通明。

婴孩的啼哭声在夜空中格外嘹亮。

伯允之合上折子搁了笔：“我去哄孩子，你莫要逞强伤了眼，等我回来。”

说来也怪，程望舒这孩子尚未满月便开始认人了，却唯独只认他一人。

闹夜时乳母哄无用，顾婉婷哄也无用，唯有伯允之亲力亲为，才可止住夜啼。

听着逐渐消声的啼哭，深觉头疼的顾婉婷轻按了按额心：“窦敏，替朕念折子吧。”

窦敏轻轻应了声，捡起下一个折子展开：“陛下，是礼部上的折子，邺国来使在与之商议恒帝、惠贵妃前来程国恭贺皇子满月之喜事宜。”

顾婉婷指尖一顿，莫说只是皇子满月，饶是再大的喜事，也从未有过他国帝妃亲临来贺的先例。

他们这是要来认亲，逼顾婉婷给伯允之一个名分。

“陛下？”窦敏轻声询问。

“让礼部以最高礼仪规制准备迎接邺国帝后。”

盏茶的功夫后，伯允之回到正殿，轻且快的带上房门。

凝着桌上已经批过的礼部奏折，伯允之挑眉：“你都知道了？父皇与母妃大抵是想见孙儿，惦记你那时刚出月子身体不便。”

“无妨。”顾婉婷慵懒的支着头，“孩子都有了，迟早是要给你一个名分的，否则宫里外头风言风语的，像什么样子。”

“只不过……你在邺国本可争上一争，若留在程国当了皇夫，自此便再也无缘皇位，你可舍得？”

伯允之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道：“有娘子和孩儿相伴，还想那劳什子皇位做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自有灵犀，刹那间如冰破雪融，美得不可言说。

程望舒满月当日，程朝举国同庆。

下朝回程华宫的路上，一名内侍蓦的拦住顾婉婷去路：“陛下，奴才受人所托，给您送来小皇子的满月礼。”

第六十五章

收赠贺礼都是内务府的职责，没有亲自送到顾婉婷手里的道理。

接过内侍双手奉上的小木盒，顾婉婷忍不住开口询问：“是何人所赠？”

“回陛下，故人所赠，您一看便知是谁。”

木盒打开的瞬间，通体晶莹透亮的蓝色珠子映入眼帘。

婴孩拳头大的程珠通体散发着幽幽光芒，美不胜收。

回忆瞬时涌上顾婉婷心头。

程国东宫。

玉雪可爱的女童蹑手蹑脚爬上博古架，在精美的盒子中翻找出一颗指甲盖大的程珠，爱不释手的拿在掌心把玩着。

“鸢儿？”少年故作老成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顾婉婷慌不迭将程珠藏在身后，糯糯唤了声皇兄。

彼时程华玺老神在在的负手而立：“拿的什么，给皇兄看看。”

“是年关进献的程珠啦！”顾婉婷眼中噙着泪花，“鸢儿也想要这样漂亮的珠子。”

程华玺伸手捻起左右探看：“就是颗会发光的珠子，若是鸢儿喜欢，待你将来嫁人生子，皇兄替你寻一颗拳头大的来，比这好看十倍百倍，就挂在房中照亮，如何？”

“皇兄待鸢儿真好，鸢儿最喜欢皇兄啦！”

“你这滑头，找父皇讨要宝贝时也是这样哄父皇的罢？”

昔日童言仍在耳边回荡，顾婉婷泪中带笑：“原来皇兄真的寻到了。”

内侍揪紧袖摆抹了把泪：“回陛下，程珠本就难得，更罔论如此品相，太子殿下找了许多年，未赶上陛下大婚，寻到后便一直收在东宫，想待陛下生子后作为贺礼，未料到……”

“奴才在皇子满月之日替殿下赠出此程珠，只为全了殿下一片手足之情。”

泪水自脸颊滑过，滴滴隐没于入泥中，顾婉婷抬眸望向天际，仿若透过程层看到了程华玺温柔的笑容。

父皇，哥哥，楚陵……鸢儿而今过得很好，定不负你们的期盼与嘱托。

御园，宫宴。

待乳母将程望舒抱上席间，恒帝满脸慈爱的招手：“来，抱来给朕看看。”

恒帝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递至惠贵妃眼前低声感叹：“你瞧，这眉眼长得多像允之。”

惠贵妃看了也是咂舌：“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就是别随了允之壹扌合家獨γ幼时……”

想起伯允之幼时呆愣愣的模样，惠贵妃瞬时噤了声，生怕一语成谏。

“皇上，也给臣妾抱抱。”看似是打着商量，惠贵妃的双手已然伸了出去。

“你这……”恒帝哭笑不得，恋恋不舍的将程望舒送到她手中。

伯允之轻笑一声，故作吃味的转头望向顾婉婷：“都说隔辈亲，我小时候可没这么招父皇母妃喜欢，娘子得好好待我。”

宫宴上热闹非凡，程望舒不多时便被吵醒了，啼哭着被乳母抱了下去。

一阵推杯换盏寒暄过后，惠贵妃以袖遮面，不自然的轻咳两声。

恒帝似是所察，抬眸望向顾婉婷：“朕的皇儿性子顽劣，执意要留在程国，朕甚是头疼，不知该如何管束。”

第六十六章

顾婉婷勾唇一笑：“朕曾前往邺国和亲，有婚书为证，与瑞王过了名目，亦有了皇子，纵使登基为帝，自然也不能做出弃夫霸子之事，朕早有意与邺国百年修好。”

恒帝满意的捋着须子：“女帝年纪虽轻，品性却是大义。”

“今日借着满月宴请百官到场，亦是想共证此事，朕欲与瑞王在程国重行大礼，朕为女帝，瑞王为皇夫，不知恒帝与惠贵妃意下如何？”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