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温宴扶住她，轻声问：“累了吗？”

温柔的语气与刚刚和许韵对峙的模样判若两人。

程岁宁疲惫的点了点头。

周温宴了然，招呼都没和主任打，牵着她就离开了包厢。

两人手牵着手往停车场走着。

程岁宁冰冷的手被周温宴捂得升起了暖意。

直到上车后，周温宴才松手。

他熟练点火，踩下油门，车辆在黑夜里疾驰，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程岁宁偏过头，看着周温宴的侧脸愣神。

周温宴感受她的视线了，忍不住弯了嘴角：“看什么？”

“看……温宴哥哥。”

程岁宁突然说出了一个很久之前称呼。

周温宴有些恍惚。

自从他们上高中之后，程岁宁就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怎么突然这么叫？”周温宴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然。

程岁宁收回视线，望向窗外：“因为以前的温宴哥哥就会像今天一样站在我身边。”

周温宴噎了下，心虚又后悔。

程岁宁却自顾自的说起了以前的事情：“以前你总会站在我身边，支持我保护我，但我对你好像没有什么帮助，无论是事业上还是家庭上。”

“你不用帮助我。”周温宴轻喃，“只要你活着，快乐的活着就好。”

程岁宁却好似没有听见。

她的眼神飘忽：“我不想自责，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不想用抑郁症来博取你的关注，获得你的怜爱。”

周温宴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发白，思虑再三后做了个决定。

他将车停到路边，接着拉过程岁宁的手放在胸前。

掌心里不停跳动的心脏换回了程岁宁的思绪。

她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周温宴咽了咽喉结，握住程岁宁的手热的发烫：“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31章

深市的秋季并不多雨，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雨一直下个没停。

冷意透过车窗，渗进车内。

程岁宁缩了缩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岁宁，孩子会一直爱你。”周温宴以为她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抑郁症才会加重。

“不是爱。”程岁宁懂他的意思。

她抽出手，黛眉微颦：“是我自己始终无法战胜恐惧，所以才会不断的疏远身边的人，怕自己会影响你们。”

医者不自医。

周温宴也犯难，他也身在局中，难免当局者迷。

车内缄默下来。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直至到家，程岁宁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周温宴只好也对刚刚的事情避而不谈。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程岁宁看了眼屏幕，发现是个未知来电后，犹豫了瞬。

手机持续震动着，催促的人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程岁宁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音。

“岁岁，我的乖女儿，好久不见。”

她的心跳骤停，眼前又浮现出程世民被抓时的场景。

男人不停的挥舞着手臂，嘴里不断叫嚣着：“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迟早要弄死你！”

巨大的恐惧瞬间侵袭了程岁宁，她浑身骤然紧绷，僵在原地。

洗漱完出来的周温宴发现她的异样，走近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程岁宁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周温宴若有所思，从她的手里接过电话：“喂？”

可听筒里却传来一个漫长的“嘟——”声。

“他挂了。”周温宴将程岁宁抱进怀里，轻声劝慰着，“别害怕，我会在你身边。”

“他回来了……”

程岁宁下意识战栗着，就连声音都是抖的：“程世民，他出狱回来了。”

提起那个男人，周温宴的脸上露出一丝嫌恶。

他安抚的拍着程岁宁的背：“我答应过林姨，一定会保护你。”

程岁宁拽进了周温宴的衣角，脑子里难以遏止的浮现出小时候的事情。

程世民第一动手打林岚是酒后，清醒之后他跪在林岚面前苦苦哀求“老婆，没有下次，我再也不会动手打你了！”

林岚受过教育，知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程世民，钱没了可以再赚，可要是人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程世民快速挪动双膝，挪到林岚面前：“我知道我知道！老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岁岁，你要是离开，岁岁就没有妈妈了！”

“老婆，你舍得岁岁吗？”

林岚的动作一顿，沉默了瞬：“我会带岁岁走。”

程世民按住箱子，语气急切：“好，就算你带着岁岁走，那她也是单亲家庭，你忍心看她没有爸爸吗？”

林岚瞬间僵住，进退两难。

程世民见她迟疑，立即抓住机会：“你问岁岁！要是岁岁说走，我绝不为难你们母女俩！”

林岚的神色终于软和下来。

晚上。

林岚来到儿童房，小心翼翼的女儿掖了掖辈子：“岁岁……”

程岁宁睁开眼，疑惑的看着她：“妈妈？”

林岚笑了笑，脸色苍白：“如果妈妈要离开这里，岁岁愿意跟妈妈走吗？”

“为什么要离开？爸爸呢？爸爸会和我们一起吗？”

“爸爸……爸爸有别的事……”

林岚强行扯出一抹笑，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小孩觉察不到大人之间的微妙变化，只想要最亲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程岁宁瞬间红了眼，伸手搂住林岚的脖子：“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

第32章

命运的可憎之处就是在于人永远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最不利于自己的决定。

得到程岁宁答案的林岚闭上眼，泪水砸在被子上，没了踪迹。

此后她再也没提过离开。

程世民也拿捏住了林岚的软肋，誓言被抛诸脑后，动手的次数越发频繁……

直到后来，他将林岚囚禁。

想到这里，程岁宁泪如雨下。

她紧紧握住周温宴的手，不断抽泣着：“妈妈第一次被家暴的时候，就说过要带我走，可是我……我没有答应她。”

“如果我跟她走，她是为了我留下来的……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妈妈！”

周温宴心都要碎了，立即拭去她脸上的眼泪：“林姨没怪你，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

“可是我自责，如果我当时答应她，她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有新的爱人，能够颐养天年……”

程岁宁整个人都要被悔恨淹没。

整整十五年来，这件事就像把锯齿，悬在她心上磋磨。

伤痕一日深过一日，压得她心力交瘁，哀伤绝望。

周温宴紧紧将程岁宁搂在怀里，此时才知道，上次他去京都时，程岁宁一个人面对了多少。

他深深吸了口气：“我们一起面对他，我们一起战胜他。”

程岁宁抬起头，眼里的悲怆刺的周温宴的心口狠狠疼了一下。

“我知道我有段时间很混蛋，以后都不会了，我永远会是那个守护你的温宴哥哥。”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要把这承诺刻进骨子里。

程岁宁没说话，但心却安定了不少。

面对危险时，有爱人陪伴，就会生出一股勇气，用来抵抗一切妖魔鬼怪。

夜色渐浓，秋雨不停。

程岁宁吃了安定，睡了。

可即使是在梦里，她的眉头还是皱着，不断呓语着：“妈妈……对不起。”

周温宴听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清楚的知道程世民对程岁宁来说意味着无法逃脱的梦魇和终其一生的束缚。

十jsg五年前的那天，周温宴赶到程家时，林岚已经死了。

弱小的程岁宁拿着棍球棒，小心翼翼的给他开门。

后来他才知道，从他让林岚报警开始，程世民就囚禁了她，每天只让她吃一顿。

程岁宁因为已经在上学，突然不见会引起怀疑。

每天去学校之前，程世民都会掐着她的脖子警告：“小兔崽子，你要是敢说出去，就等着给你妈收尸吧！”

程岁宁怕了，怕到再也不敢正视别人的目光。

每天，她的背上都会有新的伤痕。

即使周温宴问：“林姨最近去哪儿了？你爸还……”

“回……回娘家了。”程岁宁支吾的说出程世民早就交给她的说辞。

周温宴觉察到不对，眉头一紧。

可不论他怎么问，程岁宁都只是这一句。

渐渐的，周温宴也不问了。

周温宴每每想到这里，心里涌上一股近乎窒息的无力。

如果他再多关心程岁宁一点，再多问几遍，林姨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事实就是这样，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看着程岁宁每一天，每一分，每一刻都在想妈妈，却无能为力。

程世民不管吃住，都寸步不离的守着林岚。

程岁宁像见她一面，都只能在送饭的时候。

她看着林岚在自己眼前渐渐衰败，凋零……

但人总是会有疲累的，程世民也有出门的时候。

这天，程岁宁看他前脚走，后脚就拿着刀去了关林岚的房间。

她鼓起勇气，一刀一刀往锁上、门上砍。

嘴里不停的喃喃着：“妈妈……岁岁会保护你，岁岁会救你！”

林岚听见动静，强撑着身体跌跌撞撞的走到门边，靠在墙上呼唤：“岁岁……我的岁岁……”

程岁宁机械的砍着，左右手轮换着来劈。

直到一双手都酸的抬不起来，锁才“叮”的一声弹开。

第33章

眼看希望近在咫尺，程岁宁立即将门推开，进屋找林岚：“妈妈！妈妈！”

骨瘦如柴的林岚倚靠在墙边：“岁岁！”

程岁宁回头，看见她的瞬间泪如雨下。

她冲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