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吓醒的，睁开眼睛一看，都八点了。

我约的上午九点半的复查，赶紧起床收拾了一下。

梦里心有余悸，我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很红很红。

早上我打开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

备注是，您好高教授，我是唐老师的助理。

唐老师是谁？

我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唐缘。

就是下周要来采访我，准备做节目的那个女记者啊。

昨天沈之意跟我说了，如果我同意的话，对方会叫助理来加我一下，给我发一些准备资料，提前做好沟通。

于是我通过了对方的申请，对方很快发了一份提纲给我，大概就是一些访谈的问题。

类似于，当初为什么会考虑这个专业？

工作这么多年，想跟与自己同样选择了这个行业的学弟学妹们，说些什么？

白玉山的案子，自己在面对匪徒的时候，想到的是不是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反正，就这样吧。

又不是现场直播，说不好的会被掐了，播出之前，所里领导肯定也会审核的。

我没想太多，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只是这些不痛不痒的访问——

为什么非我不可？

随便哪个同事，不是都可以么？

“你还记得末次月经什么时候么？”

医生看了我的验血报告和B超报告，问我。

我说，我之前受伤住院，切除了脾脏。

印象中，应该是在那之前一周结束的姨妈。

“最后一次同房呢。”

我尴尬摇头：“这个不可能的，我单身，那都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从监控B超上来看，你似乎没有正常排卵。”

医生说。

我听懂了，但又没太听懂。

“脾脏切除后，短期内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一些健康状况的影响。比如免疫系统功能低下，胃寒虚热，生理紊乱。”

我点点头，我说这个我明白。

“那不排卵是什么意思？我停经了？”

“那倒不至于。”

医生说，“只是短期上来看，可能会有一些妇科损伤。比如，你之前流过产吧？有过生育史么？”

我点头，我有个女儿快五岁了。然后四个多月前，流产过一次。

“那就是了。”

医生说，“你现在三十岁，以后还打算要孩子么？”

我浑身一凛：“我……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我目前单身，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婚。但……”

我想，也许不会了吧。

我不确定我这一生还能遇到让我动心，且愿意接受我有一个残疾女儿的男士。

而且，我全心全意对丫丫，也确实不认为自己还有精力再生一个孩子。

第347章突发状况

我不想要孩子了。

至少现阶段，不想。

但不想，跟别人告诉我，你不能，绝对是两种不同的心态。

医生说：“生育过还好。你目前这样的身体状况，如果不加干预和治疗的话，很难自然受孕。”

说完，他问我的意思，要不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下。

我愣了足有二十几秒。

我说：“大夫，您到底什么意思？”

大夫说，字面意思。

“你能怀孕的概率很小，想要孩子的话需要干预治疗。但不能保证治疗效果。”

我从诊室里走出来，人有些发飘。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倒也不是说，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幸，命运有什么不公。

或许，老天是希望我能好好陪伴丫丫，把所有的爱一滴不漏地补偿给她。

但是，但是也有人说，父母能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一个血亲的兄弟姐妹……

如果丫丫有天想要一个小弟弟小妹妹呢？

哦，没关系。

我不能生，陈凛望还能生……

突然听到有人喊我，我吓一跳，回过神，竟然是沈之意。

我想起昨晚下班前，他问过我今天什么安排，还说要一起过来西郊庄园，陪我女儿玩小动物。

我很尴尬，立刻将手里的病历卡藏身后。

“我，我不是说我自己就行么？”

我以为沈之意是跟我来的。

然而下一秒，就更尴尬了。

沈之意说，他不是来找我的。而是——

听了沈之意的叙述，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颜她……小颜昨天生产了？孩子出，出事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有一个月么？”

小颜是我助理，产假从上周开始的，本来她是打算上班上到月底，临产两周再回去。

但那天中午，突然有点见红，我们都吓坏了，赶紧叫了救护车。

后来发现不是见红，也没有破水。

在医院观察了三天，没什么大碍。后来发消息跟我们说，她已经回家养着待产了。

这怎么说生就生了？

“先天胆道闭锁，而且……肺部畸形。”

沈之意说，她的家属通知的单位。

昨天晚上沈之意接到人事和工会老师的消息，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一早过来看望一下。

“只是没想到，你也在这边的妇科？”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绪很糟糕，不愿见人，所以我们只跟她家人见了一面。”

小颜才二十六，身体健康，性格也很好。

她跟她老公是高中同学，真正的从校服到婚纱。原本以为结婚后再添个宝宝，日子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怎么好端端的，会发生这种事？

我眼圈红了红：“难道都没有做过产检么？大排畸看不出来？”

沈之意摇头：“大排畸看不到先天胆道闭锁，这是一种蛮常见的胚胎期突变性异病。而且，一般大排畸都在六个月左右。肺要在七个多月以后才能完全发育成型，看不到的。”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

我可以想像得出来，小颜现在得多伤心。

亲朋好友们眼看着她得肚子一点点大起来，所有人都等着开奖，是男是女，红包都已经缠得很厚实了。

如今相当于坐了一个空月子，身心之痛，还要应付着跟所有人说，孩子得了什么病，怎么就夭了……

我要是不明白这种痛，当初又怎么会一直将丫丫的事隐瞒了大半年之久？

这时候，人事老师和另外两个同事过来了。

看到我和沈之意站在一起，都过来打招呼。

“小高，你也来看小颜了？”

我支支吾吾，搪塞。

“沈科长昨天不是说，怕你身体不好，情绪跟着受影响，说事先不告诉你的么？”

我赶紧说：“我没事，小颜是我助理，她出了事，我总该过来看看的。”

“哎，先别上去了。哭得难受，不想见人。”

齐老师说，“其实我们也觉得，一出事就过来看好像也不太合适。但她家属的意思是……”

人事老师说：“这种事么，人家家属心里有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一般做科研的，做药剂的，都是会有职业病认定。”

我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小颜的家属也是觉得这个情况来的蹊跷，于是想问问我们单位的一些工作日常情况。

倒也不是说人家一定要赖上什么，但心里有疑问，我们确实也应该给家属答疑解惑。

“哎，不管跟单位有没有关系，所里总该给些抚恤的吧？”

“回头跟所长再商量下。”

“真是可怜，不过好在小颜还年轻，以后要孩子也方便。”

几个老师跟我们告别后，各自回去了。

沈之意问我，要么，我们直接去看丫丫？

沈之意没开车，于是坐上了我的车。

一路上原应有的好心情，因为这两件事而变得有些沉重。

我为小颜的事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