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怔怔看着，心口莫名发凉。

　　浓烟滚滚而起，视线逐渐被遮掩，声音却跟着被放大，她听见了数不清的声音，却没有“皇上”两个字，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在这宴厅里，只有她在找裘厉的错觉。

　　可裘厉毕竟是皇帝，不可能没有人管他。

　　她甩了甩头，将那不好的念头甩了出去，扶着墙往前走，一路边走边喊，然而周遭太吵太乱，火舌已经蔓延至整个宴厅，火舌吞噬船体的动静足以压下她的所有声音。

　　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得到裘厉的一声回应。

　　她心跳不自觉乱了，手脚都有些发凉，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姜家人一定会不会对裘厉下死手，他最多只是受些皮肉伤……

　　可火势这么大，不停有燃烧着的木头掉落，地上还有那么多花架子，随时都可能倒下，将人活活砸死……

　　“皇上，裘厉，你在哪？！”

　　她硬生生喊破了喉咙，许是这一声用尽了全力的缘故，浓烟里有道模糊的影子迅速朝她靠近。

　　姜雨心里一喜，顾不得看清那人的脸，已经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裘厉……”

　　“二姑娘，”来人一把扶住了她，“小心些。”

　　姜雨僵住，好一会儿才回神：“姜州，是你……”

　　姜州没有在意姜雨认错了人，当年她和裘厉的婚事姜家人都是知道的，虽然姜辅这个内相为他们姜家嫡系的大小姐挑的人很不起眼，可却从没有藏着掖着，定下来之后就上报了宗族。

　　两人之间有些情谊也是正常的，只是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

　　“我刚才看见官驿处有烟花升空，滇南驻军已经往这边来了，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等龙船被围起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姜雨呼吸一滞，现在就要走吗？

　　“可是裘厉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这里火那么大……”

　　“他是皇帝，不会出事的，”姜州急道，“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驻军到这里也不过一刻钟，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姜雨的目光再次扫向周遭，可惜她仍旧什么都没能看见。

　　“二姑娘！”

　　姜州又催了一句，姜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决绝：“我们走。”

　　姜州松了口气，引着姜雨往窗边去，龙船极高极宏伟，即便下面是水，可这么跳下去也会受伤，男人自怀里掏出一卷绳子，看着只有食指粗，仿佛并不结实的样子，可里头却缠了牛筋，韧性极佳。

　　他将匕首钉进窗棱，仔仔细细地往上缠绳子。

　　姜雨替他望着风，倒是想起来还有两个人：“行刺裘厉的人呢？何时过来？还有送酒的那人。”

　　姜州愣了愣：“送酒？送什么酒？我们就只上来两……”

　　房梁轰然倒塌，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都被压了下去，这忽然的变故让原本就惊慌失措的人群越发惊恐，场面也越发失控，不少人跌倒在地，被硬生生踩踏致死。

　　一时间惨叫连天，织成了一个牢笼般的梦魇。

　　姜雨攥紧衣角，当初策划这场声东击西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会让这么多无辜之人丧命。

　　她身上的罪孽，又多了一笔。

　　“二姑娘别多想，原本他们都可以走的，可谁都想第一个才会把门堵住，说到底是活该。”

　　姜州安慰一句，随手将绳子扔了下去：“现在没时间等姜鸣了，你先走，我回去找他。”

　　姜雨收回目光，心里很是犹豫，这几人上船本就是为了他们姜家人，若是自己把他们丢在这里那算什么？

　　“姑娘先走一步，我们就算遇见什么乱子，也足以自保。”

　　这话是在说姜雨留下会是个累赘，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姜雨没再犹豫：“你们要多加小心。”

　　姜州一抱拳：“姑娘放心，快走吧。”

　　他抬手扶着姜雨翻窗，可就在腿迈出窗户的瞬间，一声“姜雨”远远地传了过来。

　　“裘厉？！”

　　姜雨动作瞬间僵住，抬眼朝着声音来处看去，浓烟弥漫里她仍旧看不清楚身边的人，可对方一身明黄龙袍总是要比旁人显眼一些。

　　果然是裘厉，他找过来了。

　　“二姑娘!”

　　姜州催促了一句，姜雨逼着自己收回目光，抓着绳子慢慢正要往底下爬，一声巨响却忽然响起，宴厅一侧的墙不堪重负的一声闷响后，轰然倒塌，一直被堵在门外的禁军终于冲了进来。

　　钟白嘹亮的嗓门瞬间响彻半个宴厅：“左威卫随我寻找皇上，护驾救驾；右威卫控制人群，按照宫人册子比对，把刺客给我找出来！”

　　禁军齐齐应了一声，许是被堵在门外的时候太过憋屈，现在便一起发作了出来，那声音竟震得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姜州脸色一变，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二姑娘快走，内相他们就沿着淮安兄弟之前给你的地图路线在走，你尽快去找他们，我留下去找姜鸣，如果我们……”

　　姜雨一把摁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船上的宫人册子是他定的，有多详细她最清楚，姜州不可能躲得过禁军的搜查，何况那个姜鸣才和裘厉交了手，身上说不定还有伤，更不可能藏得住。

　　他们为了谢家而来，她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你先走，我去找人。”

　　“这怎么能行？！”

　　姜州下意识拒绝，姜雨却已经从窗户里爬了回来：“没什么不行的，我比你们熟悉船上的地形，禁军也都认识我，我有余地和他们周旋，你先在水里躲好，等我找到人我们就一起走。”

　　“可是……”

　　“我知道，”姜雨打断了他的话，“我会在事情暴露前离开，快走吧。”

　　姜州满脸挣扎，可思前想后不得不承认姜雨是对的，他狠狠一抱拳：“二姑娘，我就在水里等着，一旦出了事，你只要招呼一声，姜州以命相搏也会送你离开。”

　　“好，快走吧。”

　　姜雨催着男人从窗户里翻出去，眼见他的身影被夜色遮掩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打算往旁处去寻姜鸣的影子。

　　“姜雨，你在哪？”

　　裘厉的呼喊再次传过来，声音又急又哑，他好像找了自己很久了，姜雨脚步顿住，迟疑了很久却终究没有回头。

第272章你们先走

　　因为一面墙的倒塌，宴厅里混乱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而钟白带来的援军也已经控制了火势，这场龙船上的混乱不会持续太久。

　　姜雨心里着急，加快脚步往姜鸣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寻，迎面遇上禁军正在搜查刺客，她连忙侧身避开，等人走远了才再次露面。

　　禁军搜查的